那剩下的半碗糖水被撒在了百歲墓上。
百歲葬在京城不遠處的小渠山頂,這裡四時風景如畫,鳥語聲聲,李清霁想,酷愛熱鬧的百歲應該會喜歡。
地方她差人送去了回春堂,稍後店裡幾人就會過來,為免與幾人撞上,李清霁待了一會便打算提步回去,這時,沉寂許久的系統突然開始播報。
【滴滴,系統提示您,蕭渡黑化值+100,當前黑化值9600,請您知曉。】
播報剛響完,李清霁腦袋還木着沒反應過來,就聽身後的蕭渡忽然出聲。
“是我的錯。”
李清霁轉身看着他,神色有些茫然。
蕭渡那雙平日寂靜無波的黑眸起了點波瀾,看着山坡上上鼓起的那個小小的包,他沉默片刻,道:“是我私自放出福寶,沒看好它與病狗接觸。”
李清霁眨了眨眼,好一會才回憶起當時的情況。
她看着蕭渡,輕歎出聲,道:“是你的錯。”
蕭渡低下頭,翕張着唇,剛想說些什麼,便聽她沉靜的聲音被晚風送來。
“也是我的錯。”
“洗護美容受阻,我急于發展診療,竟将美容與診療混為一處,也不曾立下店規,嚴令店内貓狗不準接近病畜,歸根結底,是我這個店長的錯。”
蕭渡擡着眸,深深地看了她許久。
李清霁也看着他,第一次沒有逃避和這雙黑眸對視。
“阿昭,若非要論個對錯,那你覺得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招财發熱便送來回春堂的吳遷有沒有錯?”
回想起先前吳遷悲痛的神情,蕭渡神情中罕見地有了幾分遲疑。
于是李清霁道:“你看,其實世間事并非簡單用對錯二字便可一言概之,吳遷一屆莽夫,不懂得及時就醫的重要,但他一發現不對便把招财送了過來,治療期間更是時時陪着招财。”
“有功有過,孰對孰錯,無愧于心,便也不問對錯。”
蕭渡神色微怔,視線久久萦繞在她身上,看着她話語不休,看着她展顔一笑。
“阿昭,不要困住自己。”
她話音剛落下不久,系統的播報聲便再次響起。
【滴滴,系統提示您,蕭渡黑化值-500,當前黑化值9100,請您知曉。】
李清霁神色一怔,第一次由衷地感到高興,不為黑化值,僅僅為了蕭渡放下的心結。
送走百歲後,二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在李清霁和蕭渡的照料下,團圓和皮皮已經初步熬過了發熱期,福寶也慢慢恢複了過來,隻是偶爾流點鼻涕。
深秋天涼,特别是入夜之後,寒氣紛紛從地表湧了上來,侵襲着天地。
擔心它們受涼,李清霁就讓蕭渡在幾小隻住的籠子旁安上了炭來保暖,隻是沒想到,幾小隻沒受涼,她自己卻因晚上煎藥不小心睡着而染了風寒。
還是蕭渡察覺她久久沒有動靜,過來查看,才發現她靠在冰冷的牆上,身旁連炭火都熄了。
李清霁被叫醒後,當天晚上就發起了熱,燒得迷糊,隻記得昏沉間被人攬在懷裡,喂了滿嘴苦味的藥。
這藥實在太苦,甚至延續到了她夢中,在夢到自己又要被迫喝藥的那一刻,李清霁皺着眉醒了過來。
渾身發軟,腦袋還暈着,唯有嘴裡的苦味清晰無比。
身側突然落下一道陰影,是見她一醒便過來的蕭渡。
李清霁張開唇齒想說話,卻隻能發出幾個沒有意義的氣音。
蕭渡見狀,彎下腰湊到她跟前,低聲道:“你說什麼?”
“水,水...”李清霁艱難發出聲音。
聽清她的話後,眼前人立刻起身出門,不一會兒便端過來一碗溫水,拿過勺子,小心翼翼地喂給了她。
水還冒着熱氣,一下肚,堵塞的淤氣全然散開,方才昏昏沉沉的大腦瞬間清醒了許多,能開口說話的第一刻,李清霁便問:“福寶它們怎麼樣了?”
約莫是昨夜發熱燒啞了嗓子,李清霁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像一把鈍刀在磨刀闆上使勁磨出的聲響。
蕭渡沒有說話,又喂了她一口溫水才低聲道:“福寶它們沒事,倒是你,大夫說你近日操勞過度,殚精竭慮,昨日又受了涼,最近該好好休息。”
李清霁秀眉一蹙,還惦記着昨日的藥,掀開被褥就想下床,卻被一雙手牢牢地壓住了被褥,連帶着将她一起按在床上。
看着面前臉色有些黑的蕭渡,李清霁不解:“你幹什麼?”
蕭渡沒有放開手,隻是順着将被褥掖在她頸側,把人裹了個密不透風:“是我問你,要去幹什麼。”
李清霁身體無力,被他施加的力道壓着,别說動身,手都沒力氣擡起來,但還是堅持道:“藥還沒煎完,這是福寶它們明日的藥,我得去...”
“我去煎。”她說到一半的話語被蕭渡出聲打斷。
李清霁有些訝然,随即搖頭:“不行,你不知道怎麼煎。”
聞言,蕭渡低下頭,那雙黑眸隐在背光處,偶爾瞥過來的眼神帶了些許執拗:“你教我便是。”
看出他的執意,李清霁隻好應下。
于是在李清霁發熱的這幾天,蕭渡一人照看幾小隻的同時,還要定時給李清霁和幾小隻煎藥。
李清霁還好,雖然藥苦,捏着鼻子也能強行灌下去,隻是幾小隻可就麻煩了,丸劑換為湯劑,每次灌藥都要費好大一通功夫,撒了好些藥在蕭渡身上,故而每次蕭渡一來,李清霁便能聞到他身上混雜着藥草的苦味。
今日也是如此,李清霁正倚在床頭看書,鼻尖就竄進來一陣苦味,她擡眸望去,正對上提步踏入房門,端着一碗藥的蕭渡。
喝藥的時候又到了。
李清霁自覺放下書,屏住呼吸,閉上眼,一鼓作氣就把藥灌了下去。
她的大腦正與這漫天的苦味作鬥争之時,手裡的藥碗突然被人拿走,換成了一顆蜜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