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霁幽怨地盯着蕭渡,卻見他一副光風霁月,坦坦蕩蕩的模樣,仿佛絲毫沒有感知到剛剛那番言論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得,她跟這朵黑心蓮計較什麼。
隻是那遞給他花燈的女子卻是面色一怔,随即收了笑意,橫了他們二人一眼,輕嗤一聲,拎着花燈,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李清霁頭有點疼。
不過很快,她就沒工夫去想别的了。
因為蕭渡的這番言論,有好奇的聞着風聲便湊了過來,要好好見見這光明正大的主仆二人行,李清霁索性便又開始了宣傳。
眼見人越聚越多,她幹脆站上了一邊的高台,還拉上了踏雪,一邊介紹踏雪身上造型的由來,一邊介紹店裡的簡單情況。
不知不覺,暮色已深。
被輿論聚攏而來的人群已經散得差不多,這個時間,要麼回家吃晚飯,要麼就和心上人一起去踏月賞花去了。
借着踏雪和蕭渡的光,李清霁手上準備的娟帶早已悉數發完,帶着蕭渡和踏雪在一家面館草草果了腹,便又馬不停蹄地去醉春居給于煥胤送兒子。
這邊,于煥胤正懶洋洋地倚在二樓的木欄杆上,遠遠見着他們二人一狗走進來,變化之大,叫他差點沒敢上去認。
進了醉春居,李清霁便将踏雪的牽引繩解了下來,這貼心的倒是認主,顧不得他主子現在是何等的面露異色,帶着一身叮叮當當的飾品,跟頭小豬崽子一樣,拱到了于煥胤懷裡。
看着它一副嬌嬌樣,于煥胤頗有些嫌棄,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它的額頭跟它保持住距離,朝後頭的李清霁道:“李姐姐啊,這還是我家猛男踏雪嗎?”
李清霁背着手笑:“兒子養久了,給你換個女兒養養。”
于煥胤:“……我謝謝你。”
李清霁笑着走到他跟前,伸出手道:“不謝不謝,作為本店第一個開張的客戶,折讓二成,隻需五兩銀子即可。”
于煥胤指着瞪着烏黑雙眼,一臉懵逼的踏雪,頗有些不可置信。
壞了,李清霁眉毛一挑,難道自己标高了價格?
她剛想再壓低一點價,就聽這渾身穿金戴銀的小子驚訝道:“隻要五兩?李姐姐你這店開下去不會歇業嗎?”
壞了,李清霁心道,坑少了。
李清霁心中瞬間百念千轉,還沒等她想出個再多坑他點銀兩的法子,就被這人一聲驚呼打斷了思緒。
“咦?李姐姐!這人不是你奴隸嗎?怎的換了一身衣服,跟變了個模樣一般?”
李清霁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正好對上身後緩步走來的蕭渡。
醉春居燃着明火,整個大堂燈火通明與白日裡無甚區别,這暖光打在蕭渡平靜無波的眼眸裡,顯得他格外豐神俊朗。
于煥胤還在嚷嚷:“我方才瞧着還以為是哪家貴公子呢?李姐姐,你眼光可真好,打哪兒找來長得這般俊模樣的奴隸?”
聽到他說蕭渡這一身像貴公子,李清霁忽而就想到了原著,身為奴籍的蕭渡被戶部尚書的管家買下,成了最低賤的僮奴,晨起掃糞,夜卧牛衣,與牲畜同住。
年紀尚小的蕭渡早已深谙生存之道,受了府邸下人的欺負也不聲張,不鬧事,隻暗自關注着府邸的一切,像暗中伏卧的獵豹,博得一個向上爬的機會。
他得到了。
戶部尚書韓冬的府裡有三個公子,在一次偶然的世家子弟交流會上,二公子被對方的詩句怼地啞口無言,他借着上茶的功夫遞給了二公子一張紙條。
二公子在會上大放異彩,将他收入院中,那時的蕭渡不過身穿布衣粗麻,卻風姿綽約,眉骨傲然。直到大公子與他打了個照面,輕而易舉地将他面容毀去,重新丢回了牛舍。
在這個時代,臉上被劃出大片傷口,沒有藥物治療的他幾乎是死路一條,隻是渾身冰涼之際,他突然心生出濃烈的不甘,搶了身邊牛嘴裡嚼爛的野草,敷到臉上,逼着自己吃下發馊的食物,竟真的活了下來。
隻是在此之後,他面容盡毀,饒是錦衣加身,也再無半分當年少時的風姿綽約,倒像個從地獄而來的索命閻羅。
李清霁從前一直覺得苦難是磨煉人意志的最好方式,可是回想起這人的曾經,樁樁件件,到頭來的理由卻是無比荒誕——作者需要一把将劇情撕碎的刀。
于是他的苦難便沒了意義。
“李姐姐?李姐姐!”
李清霁猝然回神,看向一邊叫她的于煥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