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給江老師道歉。”隊長闆着臉命令。
隊長平時總是笑着給衆人做和事佬,給了大家她脾氣很好沒有城府的錯覺,這會兒黑起臉來氣勢強得張麗根本不敢忤逆,她滿臉不服氣地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哪裡飛來的蚊子嗡嗡呢?”江南煙側頭搓了搓手。
“你别太過分!”她死死咬着唇。
“張麗。”隊長的聲音很重,語帶警告。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張麗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吞,拔高聲音:“對不起。”
“我不接受。”江南煙看着她,一字一頓。
張麗氣急:“你故意磋磨我!”
“如果一句對不起就能換來原諒,那造謠的成本也太低了。我辛辛苦苦工作卻因為謠言無法受到尊重,這不令人寒心嗎?”
話像是對張麗說的,但江南煙卻是直直地看向隊長。
她明白她非要張麗道歉的意思,無非就是想要用一句“對不起”把這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她不是什麼冤大頭,更不是什麼聖母:“在場的同事們如果覺得我很過分,試請代入我的立場,兢兢業業安安分分工作卻一次次招緻飛來橫禍,哪怕拼力澄清最後也隻能得來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
“我相信大家來到甘薩都是為了教書育人這件崇高的事,在為孩子們帶來知識的這一路上遇到的一切困難我們都願意去攻克。”
“可這些不包括來自同事的惡意攻擊,不包括來自他人的不公對待。如果此類事件不能減少,我們一直把精力花在這些不值當的地方,又如何做好老師傳道授業解惑的本職工作?”
“而且這樣行為不端的人為人師表,我不知道學生們會被她潛移默化的三觀荼毒成什麼樣?”
最初隻是想把自己渲染得凄慘一點博得大家的同情,畢竟她雖然不在乎衆人的目光,但為了接下來的工作開展得更方便,她還是不能跟大家撕破臉,不過說着說着她真情流露——
一想到自己才來了沒多久,卻攤上這麼多破事,在這舉目無親的地方沒人為她撐腰,每次被關系戶鬧矛盾都得自認倒黴,淚都憋出來了。
王老師眼尖,看見了她臉上的兩行清淚,連忙想去拍她的背安慰她,又想到她的背傷,想轉戰胳膊,不巧她對着她的那隻胳膊打了石膏,最後隻好口頭安慰。
不愧是她江南煙嚴選的夥伴,絲毫不浪費她每一次演技爆發的時刻。
王老師看着她滿臉凄涼地搖頭:“我們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周末兩天馬不停蹄走訪了12個學生家裡,南煙還因為護着學生被打骨折了,可結果卻這樣被污蔑、被欺負,真的是很寒心。以後接聽電話也得像做賊一樣了,一不小心說不定自己和父母的聊天内容就被拿出來審判了。”
李老師也開口,扶額一臉苦惱:“對啊,也不知道回去提交支教報告的時候要寫些什麼,也不知道下一屆學弟學妹來咨詢的時候該怎麼跟他們介紹研支團的生活。”
在這群魔亂舞的地方江南煙從沒指望過能被真心相待,此刻卻真的有人願意站在她身邊,和她并肩作戰,她心裡一暖。
也在心裡暗笑,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跟她一隊的戰鬥力都不弱嘛,甚至還不用大吵大鬧那種不體面的方式,輕松三兩句拿捏。
隊長被架得下不來台:“诶呀不是,我這剛才話不是還沒說完嘛。鑒于這件事影響比較大,具體要怎麼處理得等我們管理層商量一下。”
“那什麼,這樣吧,咱們下周一班主任例會的時候公布處理結果。在此之前大家就不要出去亂說了。”
三個人相視一笑,王老師連忙跟上:“诶呀我們是很信服隊長的,就說隊長不會讓我們這些普通老師們失望的。”
“行行行,咱們今天會就開到這裡,大家去上課吧。”
——
“天哪,本來隻想純粹來支個教,結果一天天還要接受這七七八八的考驗。”走出辦公室,王雯吐槽着。
“社會複雜,”李宏斌跟在她們後面歎了口氣,“對了,江南煙,你今天感覺好點了吧?”
本來還以為她會連例會一并請假。
“我本來想的是次仁的事電話裡說不通,要跟你們當面讨論,順便過來把會開了,誰料到會有這麼一出?”她攤手,“吃了止痛藥至少不怎麼感覺痛了。”
“你是次仁的班主任,你先去找他談一談,把我們的大緻計劃告訴他,問問他的意願。”江南煙轉頭對李宏斌說道。
走到走廊拐角,見沒什麼人,她開口:“我已經買了針孔攝像頭,如果他願意,那我們就教他怎麼用,讓他在下一次挨打的時候錄下證據,然後我們立刻帶他去驗傷機構做鑒定。”
“我們還可以去找他奶奶,上次看她對次仁挺關心的,我們試試如果她能幫我們一起搜集證據做證人,那成功率更大,但也注意不要打草驚蛇,萬一她跟那個暴力狂是一夥的,次仁會被傷害得更慘的。”
“對了,要跟次仁講清楚這麼做的結局,用法律說服他,不要讓他有後顧之憂。”她把周末在家和桑吉商定好的計劃娓娓道來。
“我找了桑吉大哥幫我們一起,我們不用擔心被打。”她給他們喂了顆定心丸,畢竟酒鬼暴力狂誰都怕。
“好,那我今天之内争取說服他。”李宏斌點頭。
“我去跟隊長打個報告,看看她那邊能提供什麼幫助,”王雯說得自己都不信,換了措辭,“至少先彙報一下,不然到時候說我們先斬後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