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遠了還能聽到他們的對話聲音。
低頭輕笑了下,她這會兒倒是惜字如金了。
江南煙敷衍了周隽兩句,借口洗頭遁了。
倒不是不喜歡他,隻是她實在不喜歡跟不熟的人尬聊。
桑吉是個例外。
——
接下來的兩天忙忙碌碌為開學做準備,她沒有再去研究所找桑吉。
這兩天入睡前她總迷迷糊糊地惦記着,下次見到他一定要去加個聯系方式,不然像現在這樣,思念都無處訴說。
九月一号,全體支教隊隊員身着統一服裝,站在三鄉學校校門口迎接學生們的到來。
這個學校相對更深山裡的沒那麼偏僻,附近的居民也挺多,因而規模也比較大,每個年級都有四個班。
江南煙負責教初中三個年級的曆史,還兼任初三一班的班主任。
站在校門口看着孩子們有的昂首挺胸期待開學,有的垂頭喪氣厭煩開學。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如此鮮活,突然覺得這一行有了實感。
她作為班主任,上午第一節去給孩子們上開學第一課。
湊巧的是,在班裡遇上了一個兩年前圍在她身邊聽故事的孩子,索南。他們都還記得彼此,她進教室時和他默契一笑。
她展顔:“同學們大家好,我是江南煙,接下來的這一年,我擔任大家的班主任兼曆史老師。”
底下揚起一片掌聲,她留心觀察了一下,前排的孩子們臉上都洋溢着發自内心的笑容,很使勁地鼓掌,然而後排有部分同學或面露不耐煩或臉帶譏笑,隻象征性地拍了拍手。
突然想到桑吉那晚說的“不要畏難”。是在暗示她嗎?
來不及深思,她繼續給大家強調紀律和安全問題。
不料她剛講完不要遲到,後面就傳來一片噓聲。
“我們山路不比你們城裡的闊馬路那麼快,到校時間定那麼早怎麼可能不遲到?”
說話的人明顯是小團體裡的頭頭,他話落,就有一群“小弟”捧場似的吹口哨。
“所以呢?你想幾點到?”她口氣強硬,面對無厘頭的惡意,她才不慣着,“要我們全校配合你的時間嗎?”
大概是沒料到她看着柔柔弱弱,語調卻這麼硬氣。
頭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支吾了聲,就這下遲疑,他失了上風,不得不把不滿憋回去。
接下來的課堂風平浪靜。
一節課很快結束,拿着自己的物品走進教師辦公室時,看見已經有幾位班主任回來了。她還沒來得及把東西放下,就被拉過去一起說話。
“江南煙,上了一節課,感覺你們班怎麼樣啊?”
“怎麼了嗎?”江南煙看見有個女老師的眼睛紅紅的,留了個心眼,沒有馬上說出自己班級的狀況。
“馮虹她們班有人搗亂,把她弄哭了。”
馮虹就是那個眼睛紅紅的老師,是初三二班的班主任。
“我就強調了安全紀律,他們就對我開黃腔,我是來幫扶他們的,他們憑什麼這麼對我?我要回家。”本來眼淚已經止住了,但再次聽到,她又開始委屈地大哭。
江南煙站在一邊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她們不熟,說得少了顯得不真心,說得多了又怕她覺得自己在顯擺自己分配到一個相對好的班。
隻好跟旁邊的人一樣,摸了摸她的背。
隊長走進來,見她們圍在一起,便問什麼情況。
剛才說話的老師又把馮虹的遭遇重複了一遍。
隊長便把材料交給副隊,讓他帶其他班主任去會議室開個短會,自己則去安慰馮虹。
短會主要是告訴他們有幾個孩子沒來報道,需要所在班級的班主任這周内跟着隊長們去家訪一趟。
江南煙的班級人到齊了,就沒被要求參加這次家訪。
開完會除了她其他老師都有課,她便獨自回到辦公室。
她進門的時候隊長還在和馮虹談話。
她瞥了一眼,沒有去湊熱鬧,隻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開始備課。
但辦公室就那麼大,他們的對話不可避免地進入她的耳裡。
“馮虹,你跟别人不一樣,你是想通過這次支教保研的,你想好了,要是現在離開,就等于你隻能放棄保研機會,那你這一年花費在這上面的精力都白費了。”
“我們培訓的時候不就說過這些情況很尋常嗎?咱們要以包容的心态去面對,你将來畢業了去做老師,也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難道你就直接辭職嗎?”
隊長一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下來,馮虹也從一開始哭着鬧着要退隊回家的情緒中冷靜下來:“那我也沒辦法繼續教二班了,你給我換個班級,我今天哭着跑出去,将來還怎麼教他們?而且二班那群男生我根本鎮不住。”
“你不要有畏難情緒。”
這句話飄到江南煙耳朵裡,她忍不住又想起了桑吉。
不禁在心裡盤算,要是趁早上把這周的教案收個尾,然後把下午第四節的聽課計劃取消,上完三節就直接去研究所,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他?
她美滋滋地在心裡未雨綢缪,不料下一秒卻聽到了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