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還有餘力周旋,但一下午下來,逐漸體力不支,防備不及被對方陰了一手,最開始其實傷得沒有那麼重,隻要他下場換人,在家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但是在前隊長體力不支、比分緊張、隊員人心浮動的情況下,樂意仿佛一隻被獵人圍獵的猛獸,藏起血肉模糊的傷口,露出猙獰的獠牙,倔強地赴宴厮殺。
這場球賽最後以95比91的分數險勝,拿下市區第一的好名次。
他坐在台階上,動都不敢動一下,看着隊友們歡呼着熱淚盈眶,他同樣彎着眼睛笑了起來,頰邊露出兩顆深深的酒窩。
就是這一幕榮耀與光芒,被周刊小記者抓拍下來,供衆人觀賞。
同樣的,下一幕他的隐忍與痛苦被“9415”捕捉到了,僅他一人喜愛。
時隔數月,樂意還能透過這張照片感受到腳踝處一陣難以言喻的疼痛。
此時此刻又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抓住他受傷的那隻腳腕,狎猊地摩挲,一陣陣的發冷。
看樣子這人是認識我了,并且可能還是我們學校的。
樂意歎了口氣,暫時不打算把“他”删掉,決定勾引一下。
IDO:【?】
這一個問号仿若小狐狸從溫室裡探出一隻毛絨絨的小爪子,探頭探腦地觀摩着洞外深藏于黑暗的危險猛獸。
對方沒有讓他等太長時間,像是一名合格的紳士,态度良好、語氣委婉地進行詢問:
9415:【我可以對着這張照片自/慰嗎?】
樂意:“???”
小狐狸被對方一掌拍懵了。
你踏馬在說什麼呢!!!
樂意不清楚對方性别,但也不妨礙他慌亂地打字回複:【不可以!!!】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臉色一路紅到耳尖,手忙腳亂地又發送一條:
IDO:【注意你的言辭!!絕對不可以!!】
不知道是他的态度過于決絕吓到了對方還是怎麼樣,9415沒有再回複。
樂意見鬼似的瞪着手機屏幕,半晌終于把手機狠狠摔進床裡,仰着頭虛脫地長歎出一口氣。
救命。
我被變态盯上了。
拜9415所賜,這一晚上樂意沒能再背下去任何一個英語單詞,還做了個很可怕的噩夢。
夢裡他被剝奪了視覺,不知坐在哪裡的椅子裡,他所處的房間很靜,靜到連另一個人向他走來的腳步都清晰可聞。
他本能地想躲,但身體的掌控權似乎也被剝奪了。
于是他聽見另一個人在他耳邊的呼吸聲,嗅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檀木香氣,以及那個人冰冷的手指在自己曾受傷的腳踝輕輕擦過,在他松了口氣、猝不及防的時候驟然攥住!
樂意倏然睜開眼!
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縫隙落在他的眼睫上,使得那雙眼瞳略微發棕。
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随手拍掉鬧鐘,清醒來第一件事就想去朋友圈把那張版本不同的照片删了。
然而他看見了來自9415淩晨一點十三分的信息。
他眼神發直地看着屏幕,半天才顫抖着手點開來。
9415:【謝謝,很美味。】
樂意:“……”
讓我死掉。求你了。就現在。
樂意扔開手機,對着天花闆垂死一般長長地啊了一聲。
九月清晨的風拂過樹梢,葉影落在地上如同起舞一般斑駁,空氣吸入肺中再吐出便成了一團轉瞬即逝的霧。
由于昨晚與今早的雙重打擊,導緻樂意出現在班級門口時的神情都是恹恹的。
姚舒與許展玉看到他的那一刻,不約而同露出了耗子見到貓的神情,對視一眼後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姚舒:“意意子……我對不起你……”
許展玉:“大神噫嗚嗚噫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們吧……”
樂意:“?”
他從拉鎖拉到下巴的衣領中探出臉,一眼看到自己仿佛台風過境的書桌。
書本和零食亂七八糟地堆在桌面上,地上一片被拖布暈開的水漬,看不出原來是什麼東西灑了——多半是某人送的豆漿。
他沉默一秒,說:“……叙利亞征用我的書桌打/仗了?”
姚舒抹着莫須有的眼淚說:“我今早跟小玉玉做運動操的時候不小心一個後仰把你書桌弄翻了,對不起對不起!”
樂意:“……”
他從書包裡遞過去一張數學卷:“我給你一張昨天的作業,你給我再演示一下你是怎麼做到的。”
他倒也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淡然地坐到書桌前規整着自己的東西,書本與其他零食都是幹幹淨淨的,大概是他倆誰用紙巾擦過了。
姚舒與許展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再次對視一眼。
許展玉小幅度舉起手,嗫嚅着說:“那個……大神……我們不小心把你豆漿弄灑了……”
樂意嗯了一聲:“沒事。”
他大概清點一下不知名的某同學今日份的零食,再度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碧綠的紙鈔,眼神找着儲錢盒,就見姚舒顫巍巍地舉起某個被摔得快不成形的塑料盒。
姚舒:“意意子……還有……這個……”
樂意:“……”
他盯着盒上貼着的【謝謝你,零食同學,請打開盒子。】一行字,眼前有些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