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注完英語作文最後一個單詞後，樂意扔開筆，倦怠地抻了個懶腰，伸展着全身筋骨。

他單手扣在仍覆蓋着水汽的後頸上，另一手摸過手機點開時有妄的聊天頁面。

時有妄的個人資料可以說是相當冷淡又敷衍，昵稱單一個“時”字空落落地擺着，頭像烏漆麻黑的，他點進去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在大片黑影下那一點若隐若現的輪廓到底是什麼。

樂意一腿曲着，一腿伸長踩在桌子橫杆上，前後來回像坐在搖椅上一樣慢悠悠地晃着，他看了眼時間。

晚上十一點十七分。

這個時間人家是不是都睡着了啊……

分别前說好回家找他聊天的，雖然這句話大多數隻不過是客套一下，但是總覺得不大好。

樂意猶豫半晌，見鬼似的盯着那句“您已添加了時，現在可以聊天了”，試探性地發過去一條。

IDO：【時哥，時哥。】

IDO：【貓貓探頭.JPG.】

艹我怎麼感覺我像個傻子。

樂意在屏幕這邊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沒有撤回，也不等對方回答，他像是逃避傻子一樣發言的自己一樣把手機又扣了回去。

呆滞片刻，他又縮回腿，把進化為搖椅的辦公椅往前拖了些，規規矩矩地坐好，拿起筆再一次暢遊英語的海洋。

“It has been to……”

“On behalf of all the……”

樂意含含糊糊剛念到最後的yours，“Li Hua”還沒出場就聽擺在旁邊的手機嗡的一聲。

時哥來了。

樂意心情複雜地翻開手機，半眯着眼睛看過去——

蕭嚴：【數學第二套卷的12題你選什麼？】

樂意啪地扣過手機。

選E。

他像正在咕噜噜冒泡的水壺一樣生了會兒悶氣，三分鐘後還是翻出數學第二套卷，連帶着自己畫的輔助圖和縮減版過程拍了張照發了過去。

蕭嚴：【艹，你這個過程太簡略了，五步你就寫一步？】

IDO：【看不懂？】

“對方正在輸入”跳了整整一分鐘，蕭嚴才回了一句：【能。】

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樂意意味深長地哼笑一聲，筆在指尖轉得直冒虛影。

“If you want to……”

“嗡。”

樂意額角青筋一突，“蕭嚴你有完……”

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他與蕭嚴的聊天記錄停留在對方說“能。”的這一句話上，再沒有更新。

那是時有妄回他了？

樂意忙退出與蕭嚴的聊天框，目光在列表逡巡片刻，最後釘在一條冒着紅點的新消息上。

不是理所當然的“時有妄”，而是見了鬼的“9415”。

樂意：“……”

他白天本想把這人删了的，但是重要關頭被生物老師下地檢查打斷了，後來他也就沒想起來這件事。

9415：【[圖片]】

人家文科第一這個時間都tm睡覺了，為什麼搞黃色的這麼勤勞，你是在加班嗎！

嚯，現在開始群發圖片了是嗎，舉報的證據來了，看我不直接送你進小黑屋——

樂意點開消息，整個人瞬間石化緊接着片片剝落。

他看見了自己的照片。

樂意：“……”

這種感覺就好像在黃/片網站暢遊時看見了自己的頭被人P上去了一樣。

畫面裡，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球衣随意地坐在台階上，身量輪廓清晰，脖頸的線條流暢又鮮明，一腿伸長、一腿曲着，是個非常惬意舒适的姿态，裸/露的小腿優美弧線讓人幾乎移不開眼。

他身前是人間喧嚣，身後是光芒萬丈。

這張照片他并不陌生，是學校周刊小記者随手抓拍的，在表白牆和他自己的朋友圈挂了将近半年。

樂意看着這張照片配合他昨天發來的那句“想和你上/床”隻覺得渾身發毛，轉手就想把他删了。

他的手指堪堪在右上角的“…”鍵上懸停幾秒，又挪了回來。

因為他發現這張照片不對勁。

……這不是他朋友圈的那張照片。

無論是表白牆、學校周刊或是他朋友圈所放的都是同一張照片，而畫面裡他望着隊友笑得十分燦爛，頰邊露出标志性的兩顆酒窩，一雙眼眸明亮且幹淨。

這是校園裡人盡皆知的版本。

但“9415”發來的這張照片，拍照的角度與周刊小記者截然相反，一個在陰影角落，一個則光明正大。

畫面中少年沒有那麼開心，他微蹙着眉頭，神情略有些茫然與隐忍，像一匹小鹿一樣天真無害。

樂意的目光準确無誤落在照片中他的腳踝位置，白襪下的血肉是腫着的。

與記憶中如出一轍。

他深吸一口氣。

他記得那一天，他和前籃球隊長帶着校隊與另一個學校校隊酣暢淋漓打了整整一個下午，他勁頭太猛，不懂收斂，導緻成為對方的眼中釘、合力下絆子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