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是32.8元,現金還是掃碼?”
“現金,謝謝。”
樂意拎着裝了碘伏、邦迪等物的塑料袋走出藥店時正是晌午,日光仿若探照燈一般烤得人頭頂冒火。
早上姚舒聽他神色古怪地說出“時有妄考得不好大概是因為他心情不好”這句經典名言時,整張臉都扭曲了。
“我要呐喊,我要控訴,為什麼撫華七中要有你們這群變态!為什麼!!”
眼看姚舒要化身黑發魔女掐死他,還是許展玉舍生取義、挺身而出替他攔下這一劫。
代價是脖子上直接開出三道血梅。
姚舒:“卧槽,小玉玉,我苦命的小玉玉啊——”
許展玉啪地卧倒,食指抹了抹脖子上的血絲,在桌上劃拉着寫“血書”,嘴裡念念有詞:“殺我的人是……嘎——”
話沒說完瞬間當場“去世”。
本該配合他演戲的姚舒卻視而不見,轉頭看向樂意,面無表情地說:“我記得他昨天不是這樣的。”
樂意:“……”
姚舒:“為什麼他跟你坐同桌不到一天就這樣了。意意子,反省一下自己。”
樂意:“……”
他見許展玉“死不瞑目”地睜開一隻眼,忍不住伸手遮住,語氣溫柔地說:“乖,走吧。”
許展玉:“……”
他懷疑自己再不起來就真的要被大神送到某個地方去了。
将近二百斤的肉球左右蠕動兩下,終于在空餘不大的座位裡坐了起來,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忍不住嘶了一聲。
姚舒聽了心裡一哆嗦,說:“對不起啊小玉玉……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樂意湊近些一看,創面不大,隻是隐隐有些血絲,就像紙片割破手指一樣的傷口,不嚴重,但很疼。
他說:“姚大俠,好功夫。”
這樣一打趣,本還有些尴尬緊張的姚舒反而不自覺稍微松了口氣。
她知道樂意這是下意識地照顧自己,而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體貼是刻在這個人靈魂裡的。
他總對身邊的人無微不至。
從高中開學那天開始,越是與他相處,姚舒就越是清楚地知道。
“正好今天中午我要去藥店買碘伏和邦迪,給你帶一份回來。”
樂意語氣輕松,拍拍自己的肩膀,“來,哭吧。”
許展玉雙手捂住臉“嘤”地一聲,嬌羞地一頭砸進他肩窩。
“噗——”
……
想起那一記頭槌,樂意仍然覺得頸窩生疼,擡起另一隻手慢騰騰地揉着。
九月初的晌午,一股股熱浪被駛過的車輛揚起撲面而來,讓人倍感心焦。
樂意甚至覺得頭昏眼花,他是個嬌氣鬼,天一熱就沒有胃口吃飯,還喜歡買冰鎮的果茶或是布丁一類的甜品填肚子。
他提着一袋子藥,去了學校對面常去的一家奶茶店。
屋内彌漫着烤面包片與奶茶的味道,宜人的冷氣驅散了心頭焦灼。
樂意才到前台站定,店長姐姐便熟絡地跟他打招呼:“過來啦?今天怎麼一個人呢?”
“我自己出來買點東西,就沒叫别人。”
樂意往裡屋看了一眼,有些稀奇:“今天人怎麼這麼少?”
“還不是你們校長推行封校管理制度嘛,剛開學抓得嚴,沒幾個人敢出來,今天來的很多小孩都是别的學校來看女朋友的。”
店長小姐姐沖他擠了擠眼睛,幸災樂禍說:“結果一個都沒看到。”
“……姐,小心被聽到。”
“沒事兒,哎,這麼難出來的情況下,你個小兔崽子跑出來幹什麼。”店長從前台後面停下手頭的動作,打量着他:“哦喲……難道我們的小樂意,終于開竅了?”
樂意不偏不倚任她X光一樣的視線上上下下掃了一遍,笑着說:“當然是來看姐的,姐姐貌美如花,千辛萬苦我也不怕呀。”
少年身量高挑,容貌幹淨耐看,時刻都是笑嘻嘻露着兩顆小酒窩,又長了一張甜嘴,特别招人喜歡。
店長姐姐平常聽他誇得多了,卻還是吃他這套,虛虛點了他一下,說:“算你識相。喝什麼?姐請客。”
“謝謝姐,但不用啦,我今天也是要請别人的客。”
“我就知道你有貓膩,還不承認,說,哪個小姑娘跟老娘搶弟弟!”
店長姐姐眉一挑。
樂意:“不是什麼小姑娘,是……”
他想起時有妄那張神情淡漠的臉,說:“是帥哥。”
店長:“?”
她唇邊的笑意莫名變得促狹,咳嗽一聲:“哦。帥哥。……行吧,那這位帥哥,你要請另一位帥哥喝什麼呢?”
樂意:“……”喝百草枯。
他按照自己的口味點了兩份果茶和布丁,特意告訴店長姐姐可以稍微晚一會再做他的份,他想多蹭一會空調再回去。
店長像是趕貓一樣沖他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樂意提着他的藥,一個人孤零零地坐進裡屋最不顯眼的座位。
這家奶茶和别家不一樣,她家裡的裡屋桌椅是有隔闆的,如果不特意抻過頭看,壓根兒看不到裡面人的臉。
樂意撐着腮,懶洋洋地撥弄着着桌上的多肉盆栽,就在那株小綠植不堪重負時,他聽見外屋走進來一個人。
那人一進來,便嚷嚷着說:“老六,我她媽一眨眼的功夫你怎麼先回來了?不看你女朋友了?”
“老六”坐在樂意斜前面的位置,語氣顯得垂頭喪氣:“七中管得太嚴了,她出不來。”
“……”
樂意在心裡小小地鼓起掌。
老六約會不成,心生怨氣,說:“你要不張羅着來,我也不至于白跑一趟。”
“你當我這大熱天愛動彈?”那個人一屁股坐到椅子裡,“還不是幫阮哥找人。”
樂意戳着多肉的手一頓。
老六有些疑惑,放下手機,試探性問:“阮哥找人?……鐵樹開花啊,他看上哪個女的了?”
“開個屁,找的是個男的。”
那人指了指他的手機,說:“你跟你對象聊着呢?”
“啊。”
“那正好也是七中的,你給她發消息問問。”
老六大概是正切換輸入法,停了一下說:“說吧,問什麼?”
那個人一字一頓,用确保他能聽清的語速說:“問她,認不認識一個叫‘樂意’的男的……”
……
樂意站在撫華七中的牆角有些發愁。
他出來時兩手空空、身輕如燕,翻/牆姿勢帥得一批,但他現在左手果茶布丁、右手碘伏邦迪。
别說翻/牆,正常走路他都嫌沉。
“這位‘樂意’,麻煩讓一讓。”
一道聲音在他身後沉沉掀開,樂意還是第一次聽到對自己這麼新奇的叫法,當即轉過身一看,出聲問候的可不是陪他一起五洋捉鼈去的時有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