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上了幼兒園,周圍的同學都有爸爸接,我永遠都是我的外婆外公,甚至還有人說我媽是未婚先孕,這也是後話了”
“我當時對他表達我不喜歡他的方式就是不和他說話,感覺和他說話就對不起我媽。”
“三月十一号,我們去了海邊,中途我媽去給我們買喝的,我和他就在水裡玩,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願意放下手機,放下他的工作來陪我”
說到這裡江喻深深吸了口氣,不好的回應開始從心底蔓延開來,來勢洶洶,仿佛要再度掩蓋自己。
“我記得我和他開頭在水裡玩着球,不到半個鐘他脖子上挂着的手機開始亮起了屏幕,上面寫着什麼字我忘了”
“他接通後,神情都變了。電話挂了後他揉了揉我頭發,不是平時的神情,是笑着讓我等他一會”
“我都小學了,對他的工作也了解一點,明明接電話的表情眉毛愁的都要飄出來了,還要對着我笑”
對我笑江喻的音量不高,照片上的人也是笑着的,但卻完全不一樣了。
“看着他上岸後,我就自己玩,反正也習慣了”
反正我也習慣了,江喻聽林易說,他會疼,會說抱一抱。林易也會。
“我忘記了,我是在水裡,不是在岸上,岸上我可以越走越遠,在水裡不行,在水裡越走越遠,是自殺”
“等我反應過來我有點呼吸不過來了,那水已經到我脖子裡,球早飄走了,我記得我往岸上看到時候他還在打電話”
“我被水掩蓋了,很難受,直到我被人拉着往岸邊,那雙手其實不算強壯”
“你知道嗎?在水裡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我們明明都快到岸邊了,我的意識也緩了過來,他就在我身邊,直喘氣”
江喻本以為将情緒隐藏的夠好了,隐藏到眼淚不自覺的往下掉,滴到了墓碑上聲音,透明的一滴,無聲無息的。
當江喻再開口林易已經蹲着了一旁,林易伸開雙臂,給了江喻獨有的隐蔽空間。
江喻在林易的抱一抱下可以不用擔心把對方衣服弄髒,情緒不用隐藏,江喻也不嫌丢臉了。
哪有拽哥連續在喜歡的人面前哭鼻子兩天。
江喻聲音不受控制的抖,“他對我說的最後我話是讓我先上岸,爸爸休息一會就上來”
“我上岸了,他再也沒上來”
“我之後每次做夢都會夢到我在水裡,他朝我笑,讓我先上岸,就連最後他都是笑着的”
“我一直以為他其實不愛我,也不愛我媽,他卻因為救了我而離開了”
“他離開的兩年,我和我媽有一次回了他住的地方,因為要拆遷了,我和我媽要把他的東西收拾出來”
“他抽屜裡有一本筆記本,我打開看了,第一頁就是我出生的時間,準确到幾分幾秒,還有體重,照片。”
“在我以為他缺席我的每個成長的時間裡,他都在。可是我明明沒看見他”
“筆記本上的最後一頁,他說兒子看起來不喜歡我,是不是以為爸爸不愛他,其實爸爸也不懂,爸爸出生後就一直都是一個人,不知道怎麼和人相處,怎麼愛一個人。是你媽媽出現了,再有了你,爸爸我才有了第一個家。
“他不是不愛我,也不是不愛我媽,他隻是将他的愛隐藏了”
身邊人的離開的它的親朋好友人可以和往常一樣,但當一個人徹徹底底推進了火箱裡,它的身份證被剪到一角,不再有效。
一個活生生的人到最後被人捧在手上的罐子裡面,突然意識到,離開的人永遠離開了。
再也不會出現。麻木的感官系統開始松動。
天氣下了場大雨,現在雨停了,周圍還是下雨的痕迹,久不消散,伴随一生。
江喻埋着頭在林易的擁抱裡,“葬禮上來了很多人,我跑了出來,一出來就撞到了一個人的胸口上”
“我一看對方年紀和我差不多就把情緒給收了回去,不能再同齡人面前丢臉”
“沒想到,對方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棒棒糖給我就走了”
林易聽完久久沒說話,江喻擡起頭,林易的臉型輪廓可以當明星了。
一會後,林易問江喻,“你家當時的門牌号是多少?”
江喻想了想,“鹽溪區光明路42号,”
林易再次看向江喻,時間節點調回他一身黑衣,跟着他媽去葬禮的路上,遇到一個少年,明明就和現在的江喻一樣,也是紅着眼眶,卻一副我沒哭的架勢。
拿出的棒棒糖,走過頭的門牌号,兩個少年人,一個跑走了,一個沒細看。
幾年後,再次見面,正式認識,原來,我們早就遇到過了。
江喻調整好了,對着墓碑上的人說,“爸,我現在過得蠻好的,鳳霞女士也很好,你的日記我沒告訴她,就當做是我和你的秘密了”
還有,你兒子我遇到了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喜歡他這輩子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