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蘭伸手摩挲了一下衣物,确認其中沒有暗藏玄機,方将其取出穿上。想到雄蟲昨夜威脅的話語,不知隻是當時随口吓唬,還是後來回心轉意。
不過這種小事,他也懶得深究。
他在思考,雄蟲有沒有把自己囚禁呢?
就算是囚禁,這屋子裡的物件也太多了,似乎随手便可以改造。優蘭起身四處走動了一會兒,不時拉了拉抽屜和櫃子門,确認并在腦海中記錄着房間的信息,譬如牆體構造、家具的位置和材質、物品的種類和存放處。
随後,他聽到一道敲門聲,伴随着亞雌清亮的嗓音。
“雌君,請您到大廳來。”
家養蟲在家中往往掌握很大的權力,可以說是家主的影子。他們往往經過千挑萬選,身家清白,個性溫善,自小被教育順從雄蟲。在陪伴雄蟲成長的過程中,和未來的家主培養了深厚的感情,并且能夠幫助雄蟲度過蟲生的關鍵覺醒期,意義非同尋常。
也有少數的家養蟲,會因不合雄蟲心意,在雄蟲成年獲得自主權後,被厭惡抛棄。但更多時候,即使雄蟲後來移情别戀,也會給家養蟲應有的地位和看重。
而那些因雄蟲變心而陷入深深嫉妒的家養亞雌,因無法對雄蟲發洩怨恨,就隻能以折磨低位雌蟲、或想盡辦法與雌君暗中作對為樂。
像今天一樣,故意把權力被架空的雌君叫出來,當衆為難和貶損的事,也不在少數。
優蘭到場後,未及艾冬發話,便自行坐到了主位。他特立獨行已久,哪怕在自己家中,也未必顧及他蟲顔面。混亂的家族争鬥教會了他叢林的法則,同樣養成他我行我素、罔顧禮儀的任性作風。
希佩爾卻被他吓得不輕。他雖沒見過優蘭在家中的樣子,卻也見識過好友在外的不羁一面。本以為優蘭隻是對陌生蟲不假辭色,沒想到在雄主家中仍無收斂之意。
别的蟲也就罷了,這可是家中最受寵的亞雌。一點點枕邊風都能讓優蘭的日子更不好過。
本來,希佩爾是見到艾冬下樓才起身等候,如今卻悄悄走到主位旁,扯着優蘭的袖子用眼神暗示他。
優蘭歪頭假裝不解,把希佩爾氣得連連歎氣。
艾冬平靜地轉過身,把那句未出口的“請雌君落座”咽了回去,随後道:“給雌君請安。想來雌君已經看過家規了。”
他說的話在這種場景,倒像是反諷優蘭不知規矩。
希佩爾欲開口,被優蘭攔下。
“我倒是知道有些規矩,不過,我現在身子不方便得很,自己是看不了的。艾侍君,不如你來給我講講吧,雌君守則的第三條…… 說什麼來着?”
他的眼光就那樣,自下而上地挑過去,觀察着對方的反應。
艾冬的面上不見波瀾。他隻是低眼俯視着優蘭,神情半掩在面容的陰影當中。
随後,端正地開口:
“雌君為家蟲之首,是内宅的主人,享有其他成員的尊敬,對雌侍、雌奴具有管教權。”
這一條雌君的性質和地位,總括了優蘭與在場各蟲的關系。
“既然如此,”優蘭漫不經心地摩挲了一下新冒出頭的指甲,簡約的腕套剛好遮住他指節的根部,露出了蔥根似的手指,“我不管莊園,也不管财務,隻代替雄主管一管内宅,總可以吧?”
艾冬的眉心因而陷了幾分,“雌君打算如何管?”
“觸犯禁例,該不該罰?”
優蘭擡起眼,直直地盯着艾冬。這道目光并沒有震懾艾冬,反而讓侍立一旁的希佩爾緊張起來:
優蘭,難道竟想“處罰”雄主的寵侍?
艾冬眉毛稍擰,目光染上幾分狐疑,“此中無蟲觸犯禁例,雌君如何去罰?”
艾冬自認并無錯處,家中的蟲也規矩可親,偶有特例也在雄主的默許之内。
優蘭卻伸出一根手指,越過艾冬,輕佻地指向對方左後側的——
“雌奴西格拉。”
西格拉一個激靈,擡起了頭,撞見了優蘭狩獵般的視線。而與雌君對峙者,艾冬,隻是輕描淡寫地回頭一掃,好像并沒把他的處境放在眼裡。
他被針對了。
西格拉抿唇。一個身體不好的雌君,對家中的理事者有意見,不肯正面交鋒,就拿底下的人殺雞儆猴。
雌君無非想說艾冬管家不嚴,卻把矛頭對準了自己。卻不知他要用什麼罪名來安排我。
西格拉腳步未邁,直視優蘭:“禀雌君,如今我已是雌侍。”
雌侍和雌奴地位天差地别,他可不能自己跳進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