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宿輕輕替他梳弄着淩亂的頭發——他知道這時候沒有任何辦法替他緩解心理上的疼痛。
“我偷偷調查了……你不要生氣。我知道這幾年你的積蓄除了供給你們兩人的生活需求,其它都以他的名義捐獻給了慈善組織。你怎麼能真的困在兩年前那個冬天呢,連大教授。”
連知雨剛要說點什麼,樓下“咚咚咚”的敲門聲便清晰地傳了上來。他抿了抿恰巧張開的嘴,輕推了一下祁宿:“去吧,順便對下口供。”
祁宿苦笑一下,摸了摸他的頭,被他不輕不重打了一下,然後下了樓。沒過幾分鐘,連知雨便聽到一個久違的也略有陌生的聲音:
“你确定嫂子現在情緒穩定了,能見别人了對吧?”
“小點聲。還有,注意稱呼。”
“……進展不比當年快啊。”
隔音不好的别墅裡,樓下兩人的對話清晰可聽。連知雨剛躺好不久,忽然瞥見地上七零八亂的場景,心想被外人看到不太好,奈何自己又走不動半步路。
于是,林亦剛到門口,就被唬住了。
滿地的厚重的書籍,破碎的泛着幹涸紅迹的玻璃片,已經還有他從未見過的如此淩亂的連知雨。
“啊……見笑了。”
病人面色蒼白,剛剛擡起頭和他對上視線的一瞬,又不無尴尬地撇開視線。
林亦還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立即平複了心情,簡單詢問之後打開随身攜帶的醫藥箱進行處理。
“多注意注意自己身體,别一動氣就對自己不管不顧了,割得這麼深,我有理由懷疑你是故意用力踩下去的,嫂……雨哥。”
林亦在仔細挑出碎渣的同時,職業習慣地唠叨幾句。連知雨覺得不好意思,一手因為怕疼而抓着床單,另一手擡到臉邊擋着紅暈。祁宿一會兒工夫便把散落的藥粉和碎片收拾幹淨,随即小心翼翼繞開床沿,打算去整理散落一地的書著。
“還是一會兒我自己來吧……”
“好好躺着,别走動。”
還沒等祁宿有所反應,剛找出消毒棉簽的林亦便皺着眉打斷了連知雨的提議。祁宿愣了片刻,把地上的書一本本合好,整齊地疊在不遠處的書桌上,順便還按照作者分了類,摞了幾小疊。連知雨見他沒有多做什麼,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宿哥的那個,大概率是遺傳病,而且不定期複發。很抱歉我沒能進一步得出什麼強有力的結論,但我初步估計的是……”
包紮好後,林亦也不多作迂回,開門見山地把祁宿的情況進行簡單交代。不過,說到最後一句,他遲疑了一下,視線微微偏向在書桌邊罰站的祁宿。祁宿反應過來,回答:“有什麼不能說的。”
“行吧,那我直說了。依照這兩年反反複複檢查的結果來看,病發時的痛感相當強烈,但是目前來看對身體健康沒有很大影響,至少各項指數相對都很正常。”
“反反複複檢查的結果?”
“他沒和你說過這兩年他會定期回若醫複查的事嗎?”
空氣有一瞬滑到冰點。林亦察覺到氣氛的凝固,疑惑道,“寒岘的醫療條件沒有若蔭好,都是他不太忙的時候回來複查的。”
連知雨眼神複雜地看向祁宿,默然不言。祁宿自覺心虛,把頭低得很低,一米九往上的身高此刻顯得格外弱小。
“如果這關系到你們兩個之間的事的話,我想我可以先回避。”
林亦似乎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輕手輕腳拎着醫療箱離開了,甚至連關大門的聲音都微不可察。
沉默。沉默。沉默。
“我不是故意不來找你……”
“你這兩年就不能好好照顧……”
旋即在同一個瞬間綻開交疊、急促、中斷的話語,同時擡起的眼和轉過的頭,同一個刹那通路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