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汴京的西街是美食的天堂,那東街便是玩樂的天下了。
城中有名的勾欄瓦子都在這條街上,放眼望去,各式各樣的燈籠招牌亮着,唱戲的、說書的、演雜技的,音浪嘈雜,每家門口都聚滿了人。
賣吃食的也不少,多是商販們挑着擔子沿街叫賣,種類不如西街豐富,幾乎都是些打發時間的零嘴兒,但勝在一個銷量。
看那些坐着聽戲的哥兒姐兒們,幾乎人手一份小食,吃得香聽得美,快活自在。
跟西街相比,東街似乎更适合夜市出攤。
逛勾欄瓦子的人大多出手闊綽,不會為了幾文錢墨迹砍價,有時還會多給幾個子兒。剛才那賣瓜子的老頭兒給了一位哥兒五包瓜子,竟收到了一塊碎銀!唐錦翊眼看着他接過銀子笑彎了腰。
他決定明天多做幾種口味的幹脆面,也來這邊碰碰運氣。說不定掙得比前兩天加起來還多呢。
“幹脆面!幹脆面!好吃不貴的幹脆面!”
東街這賣幹脆面的可比唐錦栩勤快多了,從早晨一直賣到晚上。
“小郎君來來來,嘗嘗我做的幹脆面,保你吃了還想吃。”
唐錦翊手中被塞了一塊小的跟指甲蓋似的面餅,他楞楞地看着面餅,賣貨大哥滿眼期待地看着他。
一口吃進嘴裡,細細咀嚼着。
不由感歎,這位攤主真是聰明,學了他的幹脆面,自己卻改良了調料配方,吃起來是另一番風味。
不過,很普通。
看着他那一大框沒賣出去的幹脆面,唐錦翊都替他發愁。
“怎麼樣?好吃吧?來幾包吧,5文一包,不貴。”
“還是算了。”唐錦翊擺擺手,“味道倒是不錯,滿滿的椒香,隻是這面餅咬着不夠酥脆,有點紮牙。”
同行之間既是對手,也是朋友,并不一定非要争個你死我活,相互學習才是發展的根本。
唐錦翊從不藏着掖着,直接道明:“你做的調料又香又細很獨特,也好吃,差就差在這塊面餅上。想要面餅酥脆,火候非常重要,起初需用小火慢炸,炸脆炸透,晾涼後再改大火複炸,這樣做出來的才酥脆爽口,不信你試試。”
“啊呀,原來是這樣!”大哥拈起一粒放進口中,“怪不得有人說我的幹脆面說不如西街的好吃!原來是面餅的原因!這麼多人嘗過我的幹脆面,隻有小郎君提出了問題,真是多謝提醒了,來,我送你一包吃着玩,明天你再來找我啊,保準酥脆,保你滿意!”
說着就從擔子裡拿出一包塞到唐錦翊懷裡。
唐錦翊發現,雖然這位大哥做的沒他好吃,但人家會做生意,不管跟誰說話都堆着笑臉,就算不買也讓人嘗個夠,非常熱情。
若不是他明天也要去賣幹脆面,肯定還會來東街光顧他的生意呢。
“賣幹脆面的!來五包。”
一聲呼喊,唐錦翊條件反射般立在原地。
幾位男子越過他,遞給小販幾塊碎銀:“包得快些,戲快開了。”
幾人得了小食,急匆匆向戲樓奔去。
......
戲樓中,随着大镲铿锵的四聲敲擊,演劇伶人剛一露頭,人們便開始叫好喝彩。
在包廂裡,世家公子們齊聚一桌,飲茶閑聊,紅木桌面上放着各色糕點和小食,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相聚的歡喜,唯獨一人興趣缺缺。
“蘇兄不喜歡這出戲?”宋淵問。
“不,我很喜歡,隻是習慣了清淨,突然這般熱鬧,有些回味不過來。”
“蘇兄此次出海可得了什麼寶貝?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呗。”宋淵合上扇子,湊到蘇周跟前。
蘇周溫和道:“哪有什麼寶貝,不過是些小零碎,還不及這桌上的小食新鮮。”
宋淵道:“這就無趣了,那你說說,海外是否真有吃一粒就能管飽一年的大米,是否真有大人國和小人國,是否真有那人首禽身的珍奇異獸?蘇兄蘇兄,你就說說吧,你出去了這麼久,可曾一見?”
蘇周笑道:“若真有那好地方,我早就逍遙自在去了,哪還舍得回來!”
說罷,他撚起一粒幹脆面。
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除了宋淵口中的怪談之地,什麼沒見過?沒什麼新鮮的,可唯獨這道名為“幹脆面”的小食,入了他的眼。
小小的圓形面餅炸的通透,聞一聞,香氣四溢,果然是新鮮玩意兒。
可是此時相比于幹脆面的新鮮,他的腦海中全然都是幹脆面攤前那位郎君的臉。
那位郎君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于人群中實在耀眼,但他可不是見色起意,而是覺得那張臉眼熟。
這個人一定在哪見過。
蘇周吃了一口幹脆面,花椒粉嗆得他連連咳嗽。
忙喝一口茶水壓下去,将手裡剩餘的半塊面餅一扔,再也不吃了。
“也不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