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心裡已經猜出一個人來。
不久,郃擇零插着兜,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手機擱在桌上,悠哉地坐下,表情很放松。
小提琴聲悠悠地從台上傳來。
他兩隻手随意搭着,不鹹不淡道:“因為時間問題,你的節目被推到最後一個了。”
這就意味着,時間緊迫,最後一個節目大概率是不會上場的,這和被砍掉沒有區别。
可偏偏輪到芮聆頭上。
她吐了口氣,淡淡回:“是祁竹笙吧?”
興許沒料到她這麼快猜出來,郃擇零擡了下眼皮,默認了。
半晌,他握住她的手:“不過……”
“我們一起壓軸出場,也不錯。”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她明白他的意思。
他主動把自己的節目推到最後,和她一起表演,把時間又留出來一些,剛好夠一首曲子的表演。
“你明明……”芮聆下意識想拒絕。
他打斷:“我剛剛給司馬一荼打了電話,報幕詞已經改了,現在我陪你在這等到最後,我們一起上台,你彈豎琴,我彈鋼琴。”
每一個字,都帶給人無限的安心和安慰,就像一座鐘,每一下都敲在她心裡。
“你這次準備的曲目是什麼?”
“《The Way I Still Love You 》”
“我會。”
此刻,芮聆感覺腦袋木得發脹,這種貼心的依賴感一陣一陣地往血液裡湧。
就好像即使這個世界有巨大的黑幕,她也有堅實的後台。
霎的,桌上手機響起鈴聲。
郃擇零看了一眼,摁了關機鍵。
他繼續握住她的手,好像讀懂了她不說的委屈。
台上的音樂聲還在繼續,他們一同坐着,等待表演走向尾聲。
其實剛剛芮聆看見了來電人的名字,是祁竹笙。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化妝間的人越來越少,報幕詞不斷變化,掌聲滔滔不絕。
終于等到有人來喊最後一組上台。
郃擇零牽着芮聆的手,慢慢往舞台走。
一輪報幕結束,主持人從右方下台。
音樂熏陶下,台下觀衆睡了大半。
一片寂靜聲裡,幕布緩緩拉開。
昏暗的禮堂中。
“嗒”,打下一抹聚光燈,聚焦舞台中央。
芮聆坐在左前方,一襲白色長裙,抱着豎琴,長發披肩,眉眼精緻無雙。
郃擇零坐右後方,身着黑色西裝,雙手搭在琴鍵上,下颌線條優美,輪廓深刻清俊。
在燈光的照射下,他們閃爍着耀眼的金芒,仿佛從天而降,帶着不染塵埃的聖潔氣息,讓人忍不住心生膜拜和敬仰,卻不敢亵渎半分。
台下一陣唏噓,爆發出尖叫聲,彙成一片。
手指輕掃豎琴琴弦,溫暖的前奏響起,透過話筒傳遞到禮堂的每個位置。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聚焦到台上。
悠揚的樂聲穿透力極強。
思緒瞬間拉到某個夏天,微風拂過海面,蟬鳴漾入雲間。叽叽喳喳的笑聲在沙灘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足迹,盛暑陽光奪神炫目,模糊了遠近的歸船。
短短的前奏緩緩結束……
郃擇零擡手,鋼琴聲響起,混着少年幹淨淩冽的聲音。
“Not a single day goes by ”
“Show me what is through my mind ”
“I know it’s over but I can’t deny ”
“I’m still missing you ”
……
這一瞬間,呐喊聲快沖破屋頂,芮聆撥着弦,心跳加快。
這種莫名的吸引力,形成了一個更強大更震撼的磁場。
台下一片混亂。
舉着手機争先恐後地拍照,笑聲,談話聲,大喊名字的尖叫聲,不絕于耳。
一切的閃閃發光,萬衆矚目。
全部淹沒于這場盛大的歌舞之夜。
……
演出結束後,觀衆離座,郃擇零帶着芮聆從後台離場。
出來前,他脫了西裝外套,披在她的肩膀上。
可剛踏出門,芮聆還是冷得一哆嗦。
脖子往裡面縮了縮,穿過一條長廊,走到正門。
一擡頭。
被什麼東西迷了眼睛。
她擡手揉了揉,緩過神後,朦胧着睜眼,心髒被重重一擊。
整個譽禮,飛雪融融。
樓房尖頂潔白如銀,明月照得夜色空明如白晝。
朔風輕拍着臉,路燈氤氲漫天飛雪,無數道殘影淩亂過一整片天。
宛然一場冰雪盛宴。
芮聆瞳孔驟縮,心也在撲通撲通地跳着。她轉眼去看郃擇零,他唇角輕彎,眼中醞釀着令人沉溺的溫柔。
這一切都太不切實際。
她攏着外套,指尖冰涼,心跳狂熱。直到他低着頭看她。
“現在造雪機布滿整個譽禮,你走到哪,哪就有雪花。”
他站在她旁邊,頭發上、肩上覆着薄薄的一層雪,鼻子被凍得有些紅,碎發尖已經濕了,臉上挂着笑。
“芮聆同學。”他說。
“别委屈了。”他聲音清淩淩的,語速不急不緩,“我會在你身後。”
“不論多久。”
此刻,伴随整點一到,巨大時鐘被敲響,“咚”,芮聆心口砸上一塊巨石。
她全身顫栗。
一口氣快喘不上來。
所有防線在這一刻崩塌。
十月中旬,秋天,有人為她下了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