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兩個人各自有了伴侶,家庭,一定會生疏,一眼看到頭的結果。地球上的每個人都這樣。
就像比賽結束的那一刻,隔着一面網,他們站在場邊對望,球一定會掉在地上。不管是對手還是摯友,拿上自己的拍,各自回家。
商柘希一言不發,如棠轉身走,商柘希突然從背後抱住他,一隻手攬住他的腰,另一隻手橫在他胸前,一種強硬不講理,又完全卸下防備的抱法。商柘希貼近他耳朵說:“我想争取的不是幸福,小棠,你明知道我為了什麼。”
他們擁抱過太多次,嬉戲、打鬧也太多次,對彼此的神情動作都那麼熟悉,擁抱隻是家常便飯。可正因為從小都那麼親密,長大之後的驟然生疏,哪怕隻有一兩天的生疏,都讓人受不了。
這次換做如棠一言不發,商柘希看他的耳朵,嘴唇哪怕貼得極盡,也不能夠親一親。如棠低頭,看他扣在自己身前的手,長發跟着滑下去,擋住了耳朵,商柘希也還是看着他。如棠低聲說:“我知道。”
為了他的事業,為了雄心。為了……
如棠都知道。
文姐在樓下說:“董事長,您回來了。”
“這裡怎麼掉了煙盒?給他撿起來。”
他們太久沉浸在沉默氛圍裡,如棠夢中驚醒一般,回頭看商柘希。商柘希也聽到了商永光上樓的腳步聲,現在躲來不及了,又顯得刻意。如棠說,松開我。于是等商永光上了樓,一眼看到他們并排站在那。
“你們杵在這幹什麼?”商永光納悶。
如棠不看商柘希,商柘希也不看如棠,兩個人好學生罰站一樣,都看商永光。商永光被看得莫名其妙,摸一把臉,又看了看腳下。如棠率先走開說,“我要去畫畫了。”商柘希看一眼他背影,也說,“我去書房了。”
兩個人朝不同的方向走,在商永光面前分開,如棠走幾步,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跟下樓梯的商柘希又對上視線。商永光在他們視線的中心,感覺到了兩道目光,扭頭看一眼如棠,又扭頭看一眼商柘希,兩個人卻像小鳥一樣,飛走了。
簡直不知道他們搞什麼鬼。
夜半十二點,如棠還坐在畫室一筆一筆改顔色。窗子開着透進月光,陽台那邊傳來聲音,如棠回頭看一眼,繼續畫。陽台那邊又傳來聲音,如棠忍不住擱下畫筆,走上前,穿過華麗的塔夫綢窗簾看個究竟。
陽台上卻沒有人,如棠又從陽台往下看,也沒人。他想起什麼,忽地一轉身,商柘希站在隔壁房間的陽台,正拿一把剪刀,修剪過于茂盛的,一路爬上陽台的玫瑰花枝。商柘希剪完一支,随手插進旁邊的花瓶。
“大半夜,你幹什麼?”
如棠趴在陽台上問。
商柘希也正視他,說:“你也知道大半夜了,還不去睡?”
商柘希起居室的陽台挨着畫室,商柘希站在陽台,可以看見畫室透出的燈光,這麼晚了,如棠還沒去睡。他在陽台上看了好一會兒書,又拿電腦辦了一會兒公,困得合上電腦,燈光還亮着。
他也睡不着,站在陽台上也沒事,索性拿剪刀修剪花枝。
“我不困。”
如棠說着,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立刻捂嘴。
商柘希放下剪刀,擺弄鮮花,說:“我提醒你,明天上午有課。你起不來,我也會準時叫你。”
如棠瞪他一眼,做一個拜拜的手勢,意思是——再,見,了!在如棠眼裡很兇,落在商柘希眼裡,像小貓揮舞爪子。
如棠回畫室收拾東西,商柘希也離開陽台,穿過會客廳,來到門口等他,剛好如棠也從畫室出來,兩個人碰上面。
發球,接球,分秒不差。
如棠靜靜看他。商柘希伸出手,一個毛絨絨的挂件勾在手指上。
那是一隻小熊玩偶,圓圓的頭,還沒手掌大,可以當鑰匙扣,也可以挂在包包上。如棠沒想太多,沒聯想到上一回的事,隻是說:“這個就想哄我?”
“你不要,我拿回去了。”
商柘希收回手,如棠擡着下巴裝不在乎,片刻之後瞄他一眼。商柘希背起手,不給他看了,如棠高傲地裝不在乎,但又瞄他一眼。
商柘希轉身走,如棠說:“給我!”
如棠不客氣地搶過來,勾在手指上炫耀,毛絨絨的小熊晃來晃去,乖乖巧巧,像坐在鐘表裡報時,如棠得意說:“你求着我要的。”
如棠眼睛亮晶晶的,比小熊的眼睛還亮。他很容易被哄好,隻要商柘希肯下台階哄。如棠微笑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又翻臉,說:“那也不代表我要跟你說話。”
真是大小姐脾氣。
商柘希站在原地,默默注視他。如棠拿着小熊走了,走一半回頭看他,仿佛怕他過來搶。如棠回到卧室,關上門,把潛在的小偷關外面。
商柘希聽到關門聲,确認如棠進門了,這才拿出手機,打開一個軟件。軟件相當奇怪,打開來,一個英文名,stray。
屏幕上亮着一個小小的,暗紅的點,上下左右,顯示着這個點的經緯度。商柘希關掉手機,仿佛戴上一張面具,整個人變得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