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啊,為何要阻止我們?為何要奪取我同胞的生命和希望?
龍啊,你不得好死!我等詛咒你!詛咒你粉身碎骨!死後永無甯日!
祂看向那顆釘子,寒天之釘紮在大地的血肉中,紮在古國的文明中,紮在祂柔軟的心頭。
一切都是因為反抗,一切都是因為深淵,一切都是因為吞噬。深淵無意義的吞噬,将世間萬物融入虛無。虛無本身并無意義,但生命抗拒它的融合。
祂的眼睛裡閃爍着晦暗的光亮,祂用無人理解的語言宣判自己的未來:【我已無歸處。】
【吞噬】是概念性權能,想要操控它,利用它,就要做好被權能反噬的準備。祂已經為這份力量支付了代價,從誕生之刻就飽受饑餓之苦。
饑餓一開始是胃囊的叫嚣,然後是理智的搖擺,最後是意識的潰散。身體會因為供能不足強迫生命體進入虛弱狀态減少能量消耗,茲梅伊也不例外,但是有一點特殊——她的情緒波動也會導緻饑餓。
好餓,真的餓,餓到說不出話,餓到沒有精力思考,餓到大腦沒多餘的養分發育,餓到每天都活得生不如死。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分解自己的意識,剝離體内的能量分攤這份饑餓。本體太大了,她長大太大了,支撐身體行動需要非常大的能量消耗,那是一個恐怖的數字。她沒東西吃就隻能去啃食周圍的一切,年幼時啃的是周圍的屍山血海,然後是自己的四肢血肉,隻剩心髒還在虛弱的跳動……維爾斯找到了她,哥哥帶她回了家,但是哥哥養不起日益長大的她。暗之外海是她的藏身處,也是食材庫,她需要更多新鮮的血肉去維持基本的身體機能運作。
但是那個幼小的意識體聽信了維爾斯的話語,将食物當做是兄弟姐妹,因此甘願忍受饑餓的痛苦,也不想想她還沒餓死時誰在提供能量——是本體趁她睡着後驅使身體進食啊。自己騙自己沒意思,真的。
幼小的意識體最終回歸了本我的懷抱,走在世上的是那個迫切想要改變的意識。她做了很多,她因為憐憫喜愛世上的生命,心甘情願去吞咽惡心的要死的深淵,維爾斯偷偷給她吃自己的血肉,味道很好吧?那是新鮮的血肉,對吞淤泥久了的意識體來說真是絕頂的美味啊。哪怕知道了是哥哥的血肉,咬進嘴裡也舍不得吐出來……多好吃啊茲梅伊,新鮮的血肉永遠是你最喜歡的食物,有好吃的擺在眼前為什麼要去啃爛泥巴呢?你還是倒下了,你不肯接受。
我不願意去吃爛泥巴了,我就想吃一頓飽飯?憑什麼就連我自己都不讓自己吃飽!
天空中饑餓的龍展開了無差别的獵食,兇性畢露,被饑餓沖散了理智的龍再也沒有收束自己的力量,天上裂開的縫隙越來越多,天理構築的虛假之天露出了蛛網般的裂紋,然後嘭的一聲,像碎裂的鏡子一樣炸開,無數星星極速墜落,帶着灼熱的溫度,在地上人類驚恐的注視下砸進了地表。
天破了。
星星落下來了,這句話聽上去很浪漫吧?字面意義上的話恐怕沒人喜歡。
天上的黑龍仍然在奮力的起舞,撕裂天穹拽斷命之座的牽引,用尾巴把天理投擲的寒天之釘拍得四分五裂,爪子搭上天空島又抓又撓。龐大的巨力足以摧毀神造的王座,何況有一群巴不得神座被毀的龍類煽風點火火上澆油。
原初綠洲的主宰阿佩普和山嶽的龍王若陀,這二位不方便上天,但是元素力無窮無盡,他們大肆破壞天理在這世界建立的體系,滿腔憤恨終于有了發洩之地。
裂空的魔龍身量和黑龍相比還是太小了,特瓦林依舊喜愛人類,他建造風牆隔絕了蒙德與外界。它知道憤怒的同族在這難得的反抗時機中不會留情,它擔心蒙德的人類被殃及。高高的風牆豎立,好似高塔孤王統治的時代再次降臨。但龍不在意這些,他飛上高天與同族共舞。
特瓦林聽不懂這個氣息有些熟悉,但如此暴戾同族在說些什麼,但那哀哭是真真切切做不得假的。
特瓦林問:【你因何而哭?】
黑龍沒有回答他,祂執着于摧毀神王的寶座,執着于吞吃天空島的主人。虛弱的天理本就強行從沉睡中醒來,他因為深淵而虛弱,自然也無力抵抗驅使深淵力量的黑龍的襲擊。
天理好像看見了那個在久遠的過去給予自己重創的龍,那也是一頭黑龍,那是尼伯龍根。攜帶世界之外的力量進入提瓦特,隻為擊敗自己。
天理用盡最大的力量将龍拉進了單獨的時間中,浩瀚天地中,唯有他們二者。但讓天理意外的是,在這片他掌握的時間裡,出現在眼前的并非那肆無忌憚破壞吞噬的龍,而是一個人類外形的女性。
【你是祂的意識?我們必須談談。】
茲梅伊手持殷紅的長弓:【我和僭位者沒什麼好談的。】
【這個世界不需要龍的肆意翻騰,它是如此的脆弱,柔軟到無法抵禦世界外的一切,包括智慧。】
世界如今的主宰說【縱使你殺死了我,也無法殺死更多自世界外而來的降臨者。海水正在上漲,你我都将溺亡。】
【我未曾居于你的位置,也不知曉你的考量。但我知道你是龍的仇敵,無論理由多麼正義,你都是最初侵略這個世界的罪人。】茲梅伊作勢拉弓,【唯有你的鮮血才能祭奠我慘死的同族。】
【若你隻為複仇而來,是沒有資格登上神之座的。】神王依舊高傲,神皆如此。
【沒人稀罕你的神之座,這個世界從來都不需要所謂的神來統治。是你們擅自對它加以期許,又擅自失望,擅自封閉。自作多情的東西,隻會玷污我的武器。】茲梅伊低聲怒喝,【咬死他,茲梅伊!】
于是此處時間被擾亂,空間碎裂,爪子抓破了天穹,将已經無力維持身形的虛弱天理摁在爪下。殺紅了眼的龍遵照同胞的意願,用牙齒咬破神的喉嚨,咬斷神的頭顱,用以慰告亡魂。
這個世界的法則仍在捍衛自己的位置,法則不容踐踏,但秩序是可以被更改的。
神明不會流血,但【死亡】這一概念依舊存在。确認死亡的那一刻,維持身軀的能量散逸,像是從破裂瓦罐中流出的水,自天穹散逸到世間各個角落。正如原初死去時,世界上出現了人這種生物。天理的死去也會給世界帶來新的生命嗎?
他們都不知道。
但龍知道,那壓抑在他們心口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的枷鎖與失去世界的遺恨已然消散。天理死去之時,他制定的秩序也在瓦解,首當其沖的就是制造命運之線與磨損的機制,塵世七執政的位置不再高懸于天空,神之心失去了溝通天空島的能力,古龍大權回歸了本系的主宰體内。【時間】從伊斯塔露手中拿回,至此,神的時代徹底結束。
這遠比衆人想象的更加順利。
但是黑龍沒有離開,祂依舊在天空中盤旋,虎視眈眈盯着地上鮮活的一切,像是尋覓獵物的蒼鷹,隻在等待時機俯沖下來。
茲梅伊看向地上,三分之一的版圖都覆蓋了厚厚的雪,寒潮已經不受控制都繼續南下。墜落的星星,碎裂的寒天之釘輕而易舉就能摧毀人類的建築物,岩元素草元素制造出的溝壑深不見底,植物肆意蔓延,風牆聳立,沙漠酷熱,無根之火熊熊燃燒……說是滿目瘡痍也不過如此。隻是人類社會的掌權者早有預料,因此大地平靜極了,目光所至的瘡痍無言地訴說着苦難,連哀嚎都不曾響起。
六份古龍大權散逸出去,但屬于冰的那一份又回到了天上。
它是無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