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影這句話挺有意思的。
“你是想問他為什麼在至冬,還是想問他還在至冬幹什麼?”維爾斯抱胸道。
雷電影思考,雷電影開口:“……都有吧。”
“我對他以前的事不怎麼了解,看你的樣子估計也不清楚。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白龍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和暖,“把自己的身軀做成人偶,意識寄宿在那把刀内……你從來不是個膽小的孩子,是在害怕什麼嗎?”
八重神子看着自家神明怔了怔,神明木楞楞開口:“我好像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噩夢。”
姐姐戰死,狐齋宮戰死,百合戰死……她的親人,朋友……從五百年前開始陸陸續續離開了她,因為各種原因。
稻妻的人民死傷無數,哀鴻遍野……
好痛,太痛了。她的姐姐,她的臣民,她的一切,她為之可以奉獻一切的一切,近乎全部葬送在那場曠日持久的災難中。
每一次失去,都像在她未着铠甲的身體上鈍刀子割肉,痛到最後已然麻木,直到心髒被捅穿,孤寂如潮水襲來。
“……磨損,是很可怕的東西。一切都是為了對抗磨損,一切都是為了【永恒】。”
一切都是為了對抗【痛苦】,一切都是為了不再失去。
“……”
維爾斯歎息一聲:“我知道了。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雷電影,神名巴爾澤布,稻妻第二代雷神。在民衆看來,一直都是一代神巴爾。精通武藝,稻妻所有武術刀法都源自她的真傳。
雷電真,神名巴爾,稻妻第一代君主。巴爾澤布的雙生姐姐,比起戰鬥更擅長文謀和治國,葬身于五百年前天理召集的坎瑞亞滅國之戰。
然後這對雙生魔神中的妹妹,雷電影在姐姐戰死後接替了神的位置,接下的神的責任。努力治國平天下保護民衆,但當陪伴她的臣民一批批死去,沒有了心靈支柱,港灣,錨點的君主不知道要如何宣洩内心對于失去的恐懼和痛苦。
她開始制造人偶。可以替代她執政的,接受磨損的人偶。
一批又一批失敗品制造出來,一次又一次完善人偶的機制,失敗了就撓撓頭找出錯誤重來,并不氣餒。你知道的,她是個樸實的神明,很有毅力,也很執拗。
直到她開始對自己的神明之軀改造。
維爾斯提到的那個人偶,隻不過是無數創造過程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半成品——甚至算不上成品,無法容納神之心,也對抗不了極為痛苦的磨損,無法承擔她的期許。
不過人偶在睡夢中留下了眼淚,這個人偶有感情……或者說這個孩子有感情——神明這樣想着,他是個例外,是個變數。過于脆弱,磨損會折磨他,甚至比我更為痛苦。
他不符合她的期許,但他有感情,毀壞也不合适。
于是樸實的神明撓撓頭,将這具有感情的人偶安放在無人的借景之館,給他象征身份的金羽。
就這樣無憂無慮地睡下去也好。神明這樣想着,繼續投身接下來的制造中去。什麼迫害抛棄都算不上,神明制造的這個人偶不符合她的期許,于是制造下一個,就這麼簡單。
[将軍]是她用自身軀體改造而來的,【永恒】的守護者。擁有她與姐姐的記憶,擁有絕不動搖的對永恒的追求,擁有完善的防禦機制——甚至當她自己出現動搖,[将軍]都會毫不留情地斬殺她這個【永恒】的變數。
堪稱完美的,【永恒的守護者】。
雷電影對她很滿意,于是将意識寄宿在[夢想一心]之中,遁入一心淨土冥想,躲避磨損,隻過問關于永恒的事,别的都交給将軍和三社奉行打理。
然後是今天,異世的旅者帶着她熟悉的龍類兄妹來到稻妻,成為【永恒】的例外,以及敵人。
他們再次拔刀相向。
維爾斯突然擡手給了尊貴的神明一個腦瓜崩。
很輕,不算痛。但神明還是捂着額頭,有點生氣:“維爾斯,你太逾越了。”
“和真喝了那麼多年的茶,我今天倚老賣老一次。”維爾斯看向警惕的狐仙宮司,“我在想,當年如果你能見到她最後一面,聽她說幾句話,是不是不會彷徨又無措?”
“但是我還是低估了她對你的愛。影,她給你留下了禮物,一直等待着你去找到。”維爾斯踏上稻妻國土後就感應到了,他有【空間】的權能,對相關力量波動非常敏感。
嘶,話說回來……那丫頭是不是把他也算計進來了。
“如果你自己能發現,皆大歡喜。如果你找不到,我的用處就體現出來了……勇敢地大膽往前走,不要害怕,影。”維爾斯看向保持沉默許久的熒,将她推到前面,“呐,這個孩子有話想問你,再不開口她就要憋死了。”
熒錘了他一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