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姐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是這麼丢的。
她又氣又急,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把金童找回來。她向葉氏細細盤問昨日發生的事情後,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這裡有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劉氏跪在地上磕頭,“求奶奶給我指明活路。”
她很清楚,由于自己的疏忽把刺史大人唯一的兒子丢了,如果不能把人找回來,全家都得陪葬。
“你還記得昨日帶着金童上街,去了哪些地方嗎?”殷小姐問。
“記得。我就帶着小少爺去了兩個地方,糖葫蘆攤和解手的那戶人家。”劉氏連忙說道。
“那行,我給你安排一隊人馬,你帶着人去這兩個地方好好找一找。另外,把剩下的這兩條獵犬一并牽出去,它們熟悉金童的味道,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記住,每過一個時辰就來彙報一次。”
“是。”劉氏領命後跟着剛剛押着她回來的差役去做準備了。
殷小姐又對陳萼說:“夫君,按照劉氏的說法,再結合您剛剛跟孫道長說的孩童失蹤案件,我猜測江州城應該是來拐子了,金童是被拐子抱走的。”
嬷嬷一聽是拐子,不禁咬牙切齒,她記得十多年前京城發生了一樁驚天大案,幾十個孩子被拐子拐走了,其中還有官宦人家的小孩。這個案子是小姐的父親負責的,雖然案件最終破了,但是一半的孩子已經被賣了出去,從此杳無音信,另外一些由于不聽話直接被拐子打死了,最後實際隻救回來不到十個小孩。
她還記得幾十口人家跑來官府認人,那副場面真的是慘絕人寰,讓她至今想起仍舊心有餘悸。
陳萼點了點頭,“沒錯,如果把金童算進去,已經失蹤了六個小孩。我猜測這不僅是拐子做的,而且背後還有一個團夥,僅憑一人之力是無法輾轉幾個縣連續作案。”
殷小姐在他的基礎上繼續分析:“我之前在家時,父親曾處理過一樁拐賣案件。他跟我說過,如果拐子是團體作案,得手之後不會馬上離開,而是積攢到一定數量的小孩才會統一進行運輸,去别的地方脫手販賣。因此,按照我的估計這些拐子在江州城應該是有落腳點的,昨天抱走金童,今天大概率還沒來得及走。所以,還需要你這邊安排看守城門的守衛,仔細盤查過往的車馬以及往來的船隻,并在城門、碼頭張貼孩子們的畫像,這樣一來,即便他們是分個輸送,隻要被人看到孩子的臉,就有極大的概率被發現。”
陳萼越聽越覺得有道理,他雙眼放光,“夫人說得有理,就按你這麼辦。”
在刺史府這邊忙着搜尋孩子下落的時候,拐子所在的窩點出事了。
這夥拐子總共有五個人,其中四人是親兄弟,江湖上稱他們為蔣大、蔣二、蔣三、蔣四,蘇州人士。
另外一個诨名叫癞頭張,則是半路加進來的,因為他做事麻利穩當,幫助團夥在幾座府城先後犯下十多起案件,賺了不少錢,所以漸漸得到四兄弟的信任。
這次,五人在商量新抱來的孩子該賣到何處去時,首次出現了分歧。
“老張,聽你的意思,想把小崽子買下來?”蔣大坐在炕上,将手中的煙槍往桌角敲了敲,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癞頭張蹲在門檻上,摸了摸沒幾根頭發的腦袋,說:“大哥,我見了那孩子心裡就歡喜。可能是緣分吧。”
蔣大把煙槍放了下來,眉頭緊皺,他看了看其他三位兄弟,都是一副不情願的表情,“老張,你要明白,幹咱們這一行的,把标靶留在身邊,可是大忌。何況那孩子看着就機靈,可能還記得家裡的事。”
這話不假,他們四兄弟為了做這行沒有一個人成家,這樣沒有牽挂,才可以毫無顧忌。如果有了後顧之憂,做事就會畏手畏腳。
這一行,不能心存善念。
“四位哥哥,你們的擔憂我都清楚。這個孩子我并不會養在身邊,而是先送去寺廟,讓和尚先養着,等咱們年紀大了,金盆洗手,我再去把他接回來養老。”癞頭張臉不紅、心不跳,将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四兄弟見他心裡不僅有了成算,也願意出錢,最重要的是之後還有事要仰仗他,因而同意了癞頭張的請求。
就在他們五人商議的時候,原本被迷藥弄暈過去的陳金童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旁邊還坐着一個小姐姐,眼裡含淚正看着他。
他揉了揉眼睛,四處看了一下,“這不是我家,姐姐,我現在在誰家呀?”
小女孩身上穿着破舊的衣服,露出凍得通紅的手腕,捂住陳金童的嘴:“别說話。”
她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口,悄悄把房門拉開一點,從門縫中看見拐子們還在吃酒,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她心裡松了口氣,回到床邊,陳金童此時已經把鞋子穿好了。
“弟弟,你怎麼會被拐子抓來了呢?”小女孩低聲問道。
“拐子是什麼意思?”陳金童一臉天真,“姐姐,我叫金童,你叫什麼名字呀?”
她帶着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愁容,“我叫英蓮,金童弟弟,拐子就是把你從父母身邊抓走,賣給别人的人。”
誰知陳金童根本不怕,“我爹是刺史,他跟娘肯定在找我,姐姐,你也是被拐子抓來的嗎?”
英蓮點了點頭,眼圈紅了,她隻記得自己是被拐來的,至于父母的姓名面容、家鄉等一概都忘記了。
“唉,你别傷心,等我回去,讓爹娘幫你找家。”
“哪有這麼容易。”英蓮破涕為笑,她不知道金童口中的刺史是什麼,應該是很有權勢的人吧,說不定真的能幫她找到爹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