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羅城風景秀麗，人傑地靈，我聽百姓說，此地曾經出過八位進士，對嗎？”

“不錯，本地百姓感王恩教化，讀書科舉蔚然成風，所以出了不少人才。”

“可是就在王化之地，居然出了一件驚天冤案。”陳萼突然話風一轉。

終于來了，羅縣丞閉上了眼睛。

“冤案，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林世忠不解地問道。

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讨論聲，這些人都是縣衙的官吏，平日裡大小事宜都是由縣令和縣丞說了算，他們沒有插嘴的權力。不過紙包不住火，對于最近發生的事情，他們是有所耳聞，隻是沒料到剛來江州不久的陳刺史居然也知道了。

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在詐林縣令。

果然，林世忠也是這麼想的。他認為陳萼應當是在婆羅城聽了些風言風語，但是還沒來得及掌握證據。于是穩了穩心神，鎮定地說：“大人，下官對于婆羅城發生的每起案件都是親力親為、秉公處理，從來沒有冤枉過一位好人。”

“李二案的兇手供詞在哪裡？”

“就在卷宗之中。”林世忠命衙役把卷宗帶上來，取出供詞，親手呈給陳萼，“大人您看，這就是兇手孫文的供述，據他所說，他是用後院的一根木棍把苦主敲死的。”

陳萼把供詞看完壓在手肘之下，問：“仵作何在？”

趙傳奇聽到刺史在問他，連忙出列下跪行禮，“小的婆羅城縣衙仵作趙傳奇見過刺史大人。”

“起來吧。本官有事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是。”

“李二死後是否有驗屍，是誰驗的？”

“李二的兒子李三報官之後，衙役們收攏屍身搬到了驗屍房，是小的進行了驗屍。”

陳萼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既然是你驗的屍身，你必然知道死因。那麼本官問你，李二的死因是什麼？”

林世忠悄悄扭頭緊緊盯着趙傳奇，而羅青松則仍然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閉着眼睛。

“大人，李二是頭部遭重擊死亡。”

林世忠舒了口氣，指着趙傳奇說：“大人，趙仵作是江州境内經驗最為豐富的仵作之一，他的結論基本不會有錯。”

“哦，是嗎？”陳萼露出疑惑的表情，從袖中取出一個匣子，打開後裡面是張紙，“趙仵作，你過來看看，這是不是你寫的？”

當趙傳奇看到那個匣子時，臉色灰敗，那是他給孫二娘的，本來是為了抵消内心的罪惡感，沒想到孫二娘居然有本事找到刺史并把匣子交給了他。

“這是小的所寫。”

“那好，就請趙仵作為本官解釋一下，為什麼驗屍報告的死因會與供詞不一緻呢？”

“這......”趙傳奇一時語塞。

“不如我來替趙仵作說吧。”陳萼趁熱打鐵，“你身為江州最有經驗的仵作之一，當然知道李二真實死因與供詞不一緻，但是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并沒有将此事聲張，而是選擇了沉默。但由于你終究還是保留了點善心，将這份報告寫了下來，最後輾轉到了本官的手中。趙仵作，本官很好奇，你為什麼要隐瞞呢？”

“趙傳奇！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小人”，林世忠先發制人，“害的本官差點冤枉了好人，幸好刺史大人明察秋毫，發現了你的不對。來人，将這厮拉下去！”

“慢着，林大人，依你所說，此事是趙傳奇一人所為，你們其他人都不知情？”

“大人，不滿您說，下官真是不知道。”

陳萼又從袖中抽出一卷紙，“既然如此，林大人，你來看看這上面的寫的是什麼？”

林世忠上前一看，這居然是羅青松的供詞，上面供述了在李二這個案件中，是林、羅二人在明知死者真實死因的情況下，為了快速結案，将孫文當做替死鬼。

羅青松見林世忠知道了此事，也不藏着掖着了，他睜開眼睛，摘掉頭頂的烏紗帽，跪伏在地，“下官羅青松知罪。”

“這、這，大人，羅青松在誣陷我，他嫉妒我，他一直想當婆羅城的縣令，卻沒能把我擠出去。這次竟然想了這麼一個毒招，聯合仵作一起陷害我。大人，您要替我做主啊！”

林世忠涕泗橫流，若是陳萼不知道真相，恐怕還真的會相信他被人陷害了。

“林縣令，你不用緊張。本官再給你看個人，你就明白了。來啊，把人帶上來。”

刺史府的差役把一個五花大綁的男子拖了上來，那男子看了看林世忠，随即低下頭。

“林大人，他是誰，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吧。”

林世忠看到心腹已經被抓起來，就知道事情全都敗露了。他合上眼睛，取下官帽、脫下官服，跪在陳萼面前，“下官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