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将軍府的第二日,府上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楚韫香再次登門拜訪,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這次楚韫香并未有琇月帶路,得到守門的下人放行,便熟門熟路地來到沈南煙的院子。
彼時沈南煙才剛用過午膳,迎面便見到楚韫香百般熱情地走來。
楚韫香略微踟蹰地喚了一聲沈南煙的名字:“沈姐姐……”
她一展露出這種糾結的神色,沈南煙便猜到她是有事相求。
她含笑将人領入房中,笑道:“我記得楚妹妹的成婚日便是在半個多月之後,怎麼的這個時候來将軍府?”
楚韫香有所忌憚地環視周遭,沈南煙會意,便将琇月和小玉這兩個丫鬟打發下去。
琇月才剛合上門,楚韫香便當場對着沈南煙跪了下來。
她哭得梨花帶雨,看向沈南煙的目光帶上了乞求之色:“沈姐姐,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将昨夜六皇子在醉仙居的事傳揚出去。”
沈南煙一頓,顯然是沒想到楚韫香竟是為了這件事來的。
她的目光落在楚韫香半邊微微泛紅的面頰,問道:“誰派你來的?”
楚韫香偏開腦袋,不想讓沈南煙見到那半邊紅腫的面頰,她抹了頰邊的眼淚,哽咽道:“是我自己要來的。”
“是你父親?”沈南煙試探道。
楚韫香神色大變,搖頭道:“求沈姐姐開恩,真的是妹妹擔憂六皇子的名聲才來求沈姐姐的。”
沈南煙面露了然的神色,楚韫香一家到時挺會利用這個庶女,想必是昨夜六皇子這件事最終傳到了楚家商戶的耳中,他們為了巴結六皇子,不惜動用這個還未過門的女兒來求情。
“楚妹妹快請起。”沈南煙将她扶了起來,“你可知道,六皇子服用的可是五石散,五石散傷身,你當真還要嫁給他?”
楚韫香咬唇,卻仍舊嘴硬道:“殿下他隻是……隻是偶感風寒,用了些藥石調理。”
“藥石調理?藥石調理過度,當街殺害一個無辜的乞丐嗎?”沈南煙的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他不一樣。”楚韫香擡頭,眼底紅腫一片,顯然已經哭了許久,“他是為了作詩……”
說着,她從袖間取出一眷紙遞給沈南煙,“這是昨日他所作的詩句。”
沈南煙展開那一張白紙,紙中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句絕句。詩句對仗工整,辭藻華麗且意境深遠,确實是可以稱得上一首好詩。
正當她的注意力還在詩句中時,楚韫香又從懷中取出了一顆巨大的夜明珠放到沈南煙的手中。
“收起來。”沈南煙将那手中的夜明珠歸還給楚韫香,她聲線有些冷,“你以為我圖你這個嗎?”
楚韫香又兀自抹淚,傷心道:“我知姐姐不貪圖财物,但妹妹也不想還沒有嫁過去,自己的丈夫的名聲盡毀。自古女子嫁人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這要嫁過去,這要怎麼辦?”
“那你又何必嫁給他?”
“姐姐你不明白,一個名聲有損的姑娘又能嫁給誰呢?殿下他前些日子因為賞花宴的事情,已經失去了聖心。若是再鬧這麼一出,他的仕途當真要斷絕在此了。”
楚韫香眼底閃過一絲絕望,六皇子若是因此倒台,她在賞花宴上做的這些可就付之東流了。
沈南煙将楚韫香扶起,她卻渾然不動,她隻能無奈道:“你先起來。我答應你,我和将軍都不會将此事抖落出去的。”
沈南煙雖不喜歡六皇子,卻也不至于傻到要淌六皇子這趟渾水。
楚韫香抹淚起身,感激涕零地道:“多謝楚姐姐。”
沈南煙送走楚韫香時,已經臨近傍晚。
前腳楚韫香剛走,洛煜便走進了她的院子。
沈南煙看看天色,便猜到此時是他處理軍務下朝的時辰。
不知為何,她漸漸發覺洛煜的下朝時辰越來越早,不由問道:“你是不是未等到下朝的時辰,便已經回來了?”
洛煜的身形一頓,淡聲道:“今日軍中無事,便回來得早些。”
沈南煙并未深究,兀自點頭道:“怎的今日不也來我這院中?”
“聽說楚韫香她來過?”洛煜坐到梨花木圓桌旁,開門見山地問道。
沈南煙點頭,也并不打算要瞞着洛煜,便将楚韫香今日到訪的目的跟他如實地說了一遍:“她來是怕我們向皇上告發六皇子濫殺無辜的事情。”
洛煜冷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本詩集,扔到桌上:“倒是不必為他操心,他的辦法可不少。”
沈南煙拾起那本詩集翻閱,看着詩集上華麗的辭藻,與楚韫香給她看的的首詩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略有些遲疑地問:“這詩……”
洛煜從她手中取過詩集,胡亂撿了幾句詩句讀了起來,笑道:“這冊子的詩,全是六皇子所作。今日滿朝文官都在誇耀他的詩好,他們都說六皇子服用了五石散後所作的詩,頗有嵇康的遺風。”
沈南煙湊上前看了詩集許久,愣是沒品出嵇康的遺風在哪。
旋即她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們這是想把五石散與風雅之事相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