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意聞聲怔然片刻，愕然轉頭，就見那道熟悉的修長身影正朝她而來。

“晏返？你醒了！”

林雪意望着身後來人脫口而出，握住她肩膀的雙手輕輕一顫，應聲而落。

晏返眉眼一彎，唇角凝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向林雪意伸出了手：“早就醒了，還跟墨雲出去走了一遭，讓夫人久等了。”

林雪意垂眸斂去眼底訝然，輕輕擡手放進他手心，複又揚起笑臉：“世子來得正好，我正在向二殿下辭行。世子既然來了，便陪我去屋中收拾東西吧。”

晏返欣然應下，目光卻越過林雪意的肩膀，看向她身後的蕭落珩，揚聲道，“二殿下，感謝您的搭救之恩。不過我希望您能記得，我和我夫人的事不需要外人多事，一點夫妻情趣罷了。”

說着他一隻手牽過林雪意的手，另一隻手順勢環上她肩側，像護着懷中小鳥一樣擁着她離開。

林雪意并沒有推開他，在即将走過前方轉角的時候，她側過頭看了蕭落珩一眼，有些歉然地沖他點了點頭，算是就此别過。

待兩人走過足以隔斷視線的牆垣，林雪意堆在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了，晏返環着她的手下意識收緊了些，繼而又輕輕一松。

“是他嗎？”晏返進了屋子，看似漫不經心的語聲裡透着若有似無的冷淡。

林雪意被他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弄得有點懵，卻直覺般地感受到了話中的敵意，停住腳步揚眉問道：“什麼意思？”

“我們還在京城的時候，你說過，”晏返回身直視着她，“我們的婚事隻是父母之命，我心不甘，你也情不願。林雪意，你之所以不情願嫁給我，就是因為蕭落珩嗎？”

林雪意不由一滞，扭頭别過了視線：“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晏返嗤笑一聲，清醇嗓音裡透着一絲莫名的苦澀，“你為了他可以跟我逢場作戲。同樣是說謊，你可以逼自己看着他的眼睛說。甚至你眼下如此搪塞我，也全是在為他考慮。你敢說你心裡沒有他？”

林雪意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若是往常，她根本不會理會晏返的胡言亂語，但如今他的每一句話都無端地讓她心裡抽痛。

她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直看進他眼裡，不甘示弱道：“就算是又怎麼樣？晏世子，你說這樣的話難道不心虛嗎？你對這樁婚事心有不甘，不也是因為你一直心裡有人嗎？”

“有人？”晏返皺眉質問，“我心裡有什麼人？”

林雪意沒有看漏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慌亂，嘲諷笑道：“你跟我提過那個想要做官的小姑娘，你心裡一直記挂着她不是嗎？”

晏返眉間頓時浮起薄怒：“這話我可沒說過，你不要……”

“你要不要再想想，你都跟我說過些什麼？”林雪意打斷了他，“你若是不在乎她，你又怎麼能清清楚楚地記得，你是在十一年前救的她？你甚至連她當時拿的書都還記得！”

晏返猛然頓住，他盯住林雪意上下打量片刻，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起來。

他觑着她因為跟他争執而漲紅的臉，唇角微勾，眉間緩緩浮起一絲笑意來：“林雪意，你這是在吃醋？”

見對方嬉皮笑臉的樣子，林雪意更加惱火，上前兩步狠狠踩上晏返的腳。

晏返沒有防備，被她這麼結結實實地踩了一腳，不由吃痛跳開，嗷嗷叫起來。

林雪意不理會他的滑稽，波光潋滟的杏眼中滿是怒意：“晏世子，既然已經決定要和離，就請你不要再招惹我！”

晏返的哀嚎聲立刻停了，他目光奇特地看着她，問出了一句更加沒頭沒腦的話：“你忘記了？”

“我忘記什麼了？”林雪意沒好氣地反問。

晏返眼珠轉了轉，勾唇道：“前日夜裡，你分明已經和我同生共死，生死相許，哪還有和離什麼事？”

“你住口！”林雪意反應過來晏返說的是他們跳船的事，心頭雖然還是怒意升騰，語氣卻慢慢冷靜了下來，“晏世子，那時我孤注一擲等你來救，不過是因為我知道，你有必須救我的理由。否則，你當初就不會喬裝成方淩去救我。你有什麼目的大可明說，不要再來這一套！”

晏返眼中閃現一絲驚異，他望着林雪意，一時說不出話來。

同樣說不出話的，還有從方才開始就站在門外，目睹了兩人吵架全程的深月和墨雲。

他們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互相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尴尬的神情後，又默默把頭扭了回去，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該做點什麼。

最後，墨雲在門外待命，深月則是進屋幫林雪意收拾東西。

他們來時的行李大部分都已經消失在那艘官船上的大火中了，因此并沒有多少東西要打點。深月很快将一些衣服疊好，又從林雪意手中接過官服和文書等物包起來。

晏返待在外間沒有走，卻又不能好好坐着，才過片刻就如坐針氈，就起身來回踱起步來。

眼看林雪意在裡間就要整理好，他腳步一滞，正想說什麼，屋外卻傳來一聲清亮婉轉的聲音。

“世子萬福，姑娘萬福。”來人正是明霞。

林雪意正好已收拾好了行囊，聞聲從裡面出來，向明霞這兩日的照顧表示感謝。

明霞又福了福身子，道：“奴婢是下人，奉命行事罷了，怎敢當姑娘的謝？何況奴婢看得出來，有姑娘在的這兩日，殿下心情很好。”

邊上恰到好處地傳來了晏返的一聲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