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意心中一驚。
馬一直往山上跑,此處地勢已是很高,若是她們跟着掉下懸崖,那将死無葬身之地。
驚馬即将沖出樹林,林雪意已顧不了太多。她雙腿收緊夾住馬背,一手抓住深月,一手縮進袖中,隔着袖子去抓從身邊掠過的樹枝。
嘗試幾下之後,一根枝條被她牢牢攥在手中,樹枝粗砺的質感和尖銳的疼痛立刻從手心傳來,而抓住深月的那隻手陡然一沉。
就在她們座下的馬驚叫着沖出懸崖的時候,因為樹枝的拉扯,她們堪堪離開馬背。
但是空氣中旋即傳來了枝條斷裂的聲音,那根樹枝看似粗壯,卻依然撐不住兩人随馬往前的力道,樹皮崩裂,内芯折斷。
兩人被樹枝最後帶了一下便摔到地上,往懸崖邊滑了出去。
深月已經掉出懸崖,發出一聲驚叫,林雪意死死抓住深月,另一隻手拼命在地上想要抓住點什麼,但路面上都是細碎亂石,她根本無法阻止自己往前滑。
就在林雪意以為她們難逃一劫的時候,一道利落的身影閃現,堪堪攥住了她的手。
“墨雲!”林雪意看到來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少夫人恕罪,屬下來遲。”墨雲一柄劍直刺進亂石嶙峋的地面穩住身形,慢慢将兩人拉上來。
“姑娘,您傷得如何?”深月連忙将林雪意扶起來。
林雪意手上臉上全是斑斑血迹,看得她心驚膽戰。
此時脫離險境,林雪意狠狠松了一口氣,方才不曾察覺的刺痛感這才慢慢地湧上來。
臉上的傷最是細微,乃是方才在林間被樹枝挂了兩下,手上的傷口卻很深。
一是她雖然剛才是隔着衣袖去抓樹枝,但速度過快,她情急之下抓得又緊,樹枝粗糙的表皮便劃裂了袖子,在手心拉出一道傷口來。二是她摔在地上後又徒手去抓,手上不免又被細石子劃傷了好幾處。
好在這些都隻是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
林雪意搖搖頭,打量深月:“我不礙事,你怎麼樣?”
深月雖然一直在林雪意身邊服侍,但從未經曆過這樣的大風大浪,這下緩過神來,不由嘴巴一癟,淚眼汪汪地哭起來:“嗚嗚嗚嗚……我沒事……”
“沒事就好。”林雪意理理深月淩亂的發絲寬慰道。
不料深月哭得更響了,吓了林雪意一跳,她正想去問,就聽見深月道:“姑娘,不好了,包袱丢了!”
林雪意臉色一青,心知自己先前塞給深月的包袱已在剛剛那場混亂中掉下了懸崖。
墨雲見林雪意面色有異,也知道情況不妙,問道:“什麼包袱?裡面可是裝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林雪意緩緩地沖墨雲點了點頭。
确實是重要之物,而且至關重要。
“是我的官服和官印。”
墨雲聞言也是一驚——官服遺失尚能補做,但是丢失官印卻是死罪。
林雪意思忖片刻,對墨雲道:“你即刻回去告知世子,請他派人過來搜尋。底下山深林密,人迹罕至,至多是尋找起來需要花些時日,被人撿走的可能性不大。”
墨雲剛要應下,卻覺出了林雪意言外之意,問:“少夫人,你們不跟我一同回去嗎?”
林雪意搖搖頭,目光堅定:“有人派出殺手,顯然是想阻撓我查案。眼下雖然是兵行險招,但我也已經出了玉京,如果回去,就是正中對方下懷,再想出京恐怕就難了。”
她雖然丢了官印和官服,但好在用以證明身份的敕牒和告身還貼身藏着,可以先行趕路,隻要沒到用官印的場合,一時就不會被人察覺。
她又看看深月,問:“深月,今日雖是虛驚一場,但前路定是危機四伏,你可要先跟墨雲回去?”
“那怎麼行?”深月此時已經哭停了,擡手一抹臉上淚痕,倔強道,“我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要我離開姑娘,那是萬萬不能的!”
“胡說些什麼呢。”林雪意看她說話不知避諱,睨了她一眼。
此時她們二人都是灰頭土臉,林雪意便讓墨雲先帶她們下山,找一處水源理傷口。
林雪意看着墨雲在前面帶路的背影,又想起一事,問:“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屬下慚愧。”墨雲一面邊用劍劈開前方過密的灌木叢,一面回答,“世子為防萬一,讓我暗中保護少夫人,但那些殺手人多勢衆,我一時被纏住,這才讓少夫人遭遇危險。”
“這不怪你,那些殺手确實來得突然。”林雪意話到此處,不久前的疑惑又開始在心頭盤旋——
她到底是在何處露了馬腳,被人發現了蹤迹?
林雪意在山下尋到一處溪水清理了傷口,敷了墨雲随身帶的金創藥,讓墨雲叮囑晏返萬事小心後,跟深月稍加整理又重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