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這日秋高氣爽，又是難得休沐的日子，許霁帶上林燕喃，兩個小厮，還有春兒這閑不住嘴巴的小丫頭，一行人出門閑逛。

關了那麼些天總算得見天日，林燕喃輕輕挑起簾子往外看，隻覺與初春來時又大不相同。其實那些小攤販的布局未曾變動過，是他心裡煩悶枯燥，見什麼都新鮮。

許霁依約先帶着他去了成衣局，下車時林燕喃從頭到腳被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每年這時天氣乍涼他都要大病一場，哪怕在張太醫的調理下好了不少，許霁也嚴防死守。

成衣局的掌櫃是位罕見的女乾，她性情十分爽快，一對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尤其顯得她英姿勃發，有别于尋常女子婉約纖細，更比某些男乾還要利落幹練，令人過目難忘。

她毫不避諱的上下打量着林燕喃，身為乾元卻沒有高高在上的姿态，眼神也不避諱，用極為熱情又不會浮誇的語氣大大方方的誇贊道：

“哎喲，這真是天上掉下來個大美人！”

林燕喃自小同許霁他們混在一處，進京後除了春兒和珍珠，以及那次景王府相遇的宋靜姝，少有同女子往來的經驗，何況還是位女乾。

他被誇得不知如何應對，杵在屋裡讷讷點頭，手足無措的樣子。

許霁将人拉到身後護着，對那女子沉聲道：“桑娘子，莫要打趣他。”

桑娘子爽朗一笑，眉峰都染上笑意：“這就是你藏着掖着不肯見人的小竹馬？”

“怪道舍得來我這兒流水一樣的銀子養着，原來真是天仙哪~”

林燕喃默默聽着他二人熟稔對話，依稀回憶起春兒曾經同他提到過，說他的衣裳多半就是從這霓裳閣來得，掌櫃桑娘子名滿京城。

不僅美貌風流，而且眼光毒辣，凡是出自她之手設計出來的樣式必是當季最熱門時興的款，上至豪門世子，下至平民百姓，都喜歡追随她的潮流，她親手裁制的衣裳更是被吵出天價，供不應求。

如今得見桑娘子真人，林燕喃才算真正懂了春兒滿眼崇拜的緣由，也難怪那麼多的女孩少年欽慕桑娘子，确實不一般。

許霁同桑娘子算是認識，聊了幾句後就帶着林燕喃挑選衣裳。中秋已過，京城地處北方，再過些時日就入冬了，他得提前将喃喃過冬的棉服襖子備下。

桑娘子熱情洋溢的拉着林燕喃試了一件又一件，圍着他愛不釋手。

白的趁他膚色勝雪，紅的顯人耀眼豔麗，蔥綠色又讓他鮮嫩得能滴水……

桑娘子眼光好，給挑的衣服件件都合适，好像生來就該是林燕喃的，竟是連她都犯了難。

許霁坐在案桌旁捧了杯子慢悠悠的看，笑而不語。

林燕喃試了這大半時辰的衣裳頭暈眼花，實在受不住了，連連告饒：“就随便挑一件吧……”

“那怎麼成呢！？”桑娘子正在興頭上，讓幾個小厮擡了個大箱子過來，指着裡頭成堆的華服說：“這些你還沒試過，都是我壓箱底的寶貝，你都試試！”

林燕喃真是怕了，且那些衣服的料子一看就知道昂貴，絕不是許霁能承擔得起的價格，他連連擺手，正要開口拒絕，忽然樓上什麼人下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吵吵嚷嚷幹什麼！？”來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粉頭粉面，看起來像是哪家金貴的小少爺，一張臉漂亮精緻，可眼底的傲慢卻生生壞了那副好皮囊。

他叉着腰趾高氣昂凹着姿态，尖着嗓子朗聲道：“七殿下在樓上歇息，哪來的鄉野人吵鬧！”

桑娘子神色一變，連忙迎了上去哄他：“七殿下醒了嗎？我待會兒上去拜見請安，煩請小公子幫忙解釋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