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請假,梁境時自己驅車下班回家。
地面濕漉漉的,難堪大任的排水設施排不盡雪融的積水,車駛過濺起污水,旁邊路人開口便是柳城經典的罵聲。
等紅燈的空隙,梁境時接到了遠在國外的好友周庭勳的電話。
“老子下個星期回國,你跟我說你跑到鳥不拉屎的柳城去了?。”
“來柳城我請你吃飯。”梁境時說。
“得了吧,那鬼地方除了辣還是辣,也沒什麼美女,哪有我大海城風水養人。”
梁境時淡淡道:“哦。”
那頭似乎覺得沒勁兒,挂了電話。
綠燈亮起,梁境時正常行駛,這時看見前方從站點起步的公交車車身與一輛電動車越靠越近,直至電動車被巨大的力彈開,連人帶車摔到在路邊的污水裡。
後方的車及時停車,又重新啟動,避開之後駛離。
污水裡的女孩第一次爬起來時沒站穩又摔了下去,再次站起,轉身回頭看自己被摔得掉零件的電動車,以及撒了一地的餐食。
梁境時幾乎是一眼便認出了那張臉。
是姜楠。
鬼使神差的,他将車停在不遠處的路邊,搖下車窗看着車禍現場。
公交車司機是個中年男人,下了車便氣勢洶洶走過來,見姜楠茫然站着,便指着地上的電動車道:“還不快把車挪到邊上。”
姜楠這時才回神去扶車,把車推到路邊。
“你騎車想什麼呢?我這麼大個車你看不見啊?”公交車司機不滿道,“我這一車人還忙着,我看你也沒什麼事情,我就先走了。”
姜楠脫下黃色的外套,裡面的灰色衛衣也沾了很多泥水,她曲了曲手,臉色微微變,說:“我的手腕和膝蓋都撞傷了。”
“你這都站得好好的,”公交車司機說,“我看你這麼大個人,這點傷算什麼,回家休息幾天就好了。”
“我得掙錢,不能休息,”姜楠說。
公交車司機想了一會兒,他深知這事處理下來自己大概還是得破财,便放軟了語氣,從包裡摸出三張百元大鈔遞給姜楠,說:“小姑娘,互相體諒一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多的也沒有了,你就多擔待,彼此行個方便。”
姜楠握着錢,淡淡道:“五百。”
對方也沒糾纏,再掏兩張,轉身時回頭嘲諷一句:“多訛兩百能富了你?”
“沒訛你。”姜楠淡淡道。
對方利索給錢走人。
姜楠沒搭理他,坐濕漉漉的路邊台階上,調整了一下狀态。
她剛剛确實走神了,所以發生這樣的事情。五百修了車剩不了什麼。
她衣服已經濕透了,貼在身上很難受,看看電動車,後視鏡已經掉了下來,好幾個地方都摔破了,但是應該還能騎。
她低着頭,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心疼車,還是可憐可憐饑寒交迫又添新傷的自己。
她的運氣,從來都不好。
歎氣無用,難過也無用,姜楠從兜裡摸出糖塞嘴裡。很便宜的牌子,幾塊錢一大把,備着低血糖犯了的時候救命。
她坐路邊吃糖,搭在膝蓋手被凍得狠了,凍瘡又癢又疼,微微發顫。
這操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