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數着傅景嵘肋骨間的懷表齒輪。
他的血泡在齒輪縫裡咕嘟作響,像在煮一鍋甜湯。多有意思啊,秒針卡在他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間,還在頑強地走着。
"少爺..."他每說一個字,就有血沫從表盤裡溢出來。
我蹲下來,用他的領帶擦表盤上的血,擦着擦着就笑出了聲——原來他心髒裡藏着這麼多我的克隆體殘片。
喻情病又在配藥了。
這次他把周倦未的斷尾磨成粉,摻進我昨天吐出的眼球玻璃體裡。
我趴在藥櫃上看他操作,突然發現他的白大褂下擺在滴水——不是水,是周倦未的腦脊液。
他回頭沖我笑,牙齒上沾着傅景嵘的懷表零件。"思南,"他叫我名字的時候,喉嚨裡卡着半片沒咽下去的藥丸,"這次你要自己喝,還是我灌?"
冷宮的井水漲潮了。我蹲在井邊數漂浮的克隆體,1号到299号都在,唯獨少了77号。
井壁突然伸出菌絲纏住我手腕,我由着它把我往下拽。
墜落時看見井壁上全是傅景嵘的臉,每張臉都在流血淚,淚滴裡裹着懷表齒輪。
真好玩,我伸手去接,接到第七十七滴時,發現那是周倦未的狼瞳。
周倦未快死了。
他的尾巴爛得隻剩骨頭,像根腐壞的逗貓棒。
我蹲在他籠子前啃蘋果,果核扔進去砸在他傷口上。
"少爺..."他爬過來舔我的鞋尖,舌頭上的倒刺都磨平了。
我踩住他喉嚨,聽見裡面傳來懷表的滴答聲——原來傅景嵘把整隻懷表都塞進去了。多貼心啊,臨死還能聽個響。
喻情病在給最後一批克隆體編号。
我坐在手術台上晃着腿,看他把我的神經抽出來編成麻繩。
"這次用你的聲帶做風鈴。"
他邊說邊剪斷我的喉管,血噴在天花闆上,正好組成"EX-300"的字樣。
我張嘴想笑,卻發不出聲音——原來他早就把我的笑聲錄下來,植入到周倦未的斷尾神經裡了。
傅景嵘終于變成了一隻完美的懷表。
我把他拆開的零件泡在周倦未的血裡,秒針每走一格,就有血珠從表盤滲出。
淩晨三點零七分,他的心髒零件突然卡住,我抓起喻情病的手術刀猛捅表盤——真有趣,裡面掉出來的不是齒輪,是我七歲時被他沒收的玻璃彈珠。
最後一個周倦未克隆體在咬自己的尾巴。
我蹲在培養艙外給他計數,咬到第七十七口時,他的牙齒全崩碎了。
菌絲從他眼眶裡長出來,纏住我的手腕要寫字。
我嫌癢,扯斷菌絲塞進嘴裡嚼——啊,是喻情病配的藥丸味道。
培養艙突然裂開,周倦未爬出來抱住我的腿,我踢開他時,發現他脊椎上刻着傅景嵘的遺書。
喻情病在給自己做手術。我舉着鏡子讓他看清自己的腦漿——多漂亮啊,像煮過頭的藍莓醬。
他伸手去抓手術刀,卻抓到了我藏在袖管裡的周倦未尾骨。
"思南..."他邊咳血邊笑,"你果然是最完美的作品。"我點點頭,幫他把流出來的腸子塞回去,打了個蝴蝶結。
皇宮開始崩塌了。
我坐在龍椅上數掉落的磚塊,每塊磚裡都嵌着個微型傅景嵘。
當第七十七塊磚砸在我腳邊時,裡面滾出顆周倦未的犬齒。
我把它按進自己的牙床,突然嘗到了喻情病的血味——原來我們早就長在了一起。
菌絲從地縫裡湧出來,纏住我的脖子時,我笑得渾身發抖:終于輪到我了。
宮牆在黎明前開始流血。
那些滲透出磚縫的血珠并不是紅色,而是渾濁的藍色,像喻情病藥缽裡永遠調配失敗的解毒劑。
血珠滾落在地面,彙聚成小小的水窪,倒映出三百個正在腐爛的周倦未——有的爛掉了尾巴,有的爛掉了眼睛,最完整的那個,正在爛掉聲帶。
傅景嵘的懷表在午時三刻準時爆炸。
齒輪碎片紮進他的眼球時,他還在用剩下的那隻眼睛記錄時間。
表盤碎片上清晰可見"11:59"的刻痕,而分針永遠停在了喻思南最後一次克隆實驗的日期上。
他的手指抽搐着想去撿那些碎片,卻發現每塊齒輪都長出了細小的菌絲,正往他的血管裡鑽。
冷宮的井水沸騰了第七十七天。
水面漂浮的不再是克隆體殘肢,而是完整的記憶膠卷。
喻思南蹲在井邊,看着膠卷裡周倦未第一次斷尾的場景——那時候的慘叫還很清脆,不像現在,像是從腐爛的聲帶裡擠出來的。
他伸手去撈,撈上來的卻是喻情病的手術刀,刀柄上刻着"EX-000"的編号,刀刃上沾着傅景嵘的腦漿。
周倦未的最後一截尾巴在子夜脫落。
那截骨頭掉在金磚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傅景嵘懷表最後的報時。
骨頭斷面流出藍色的膿血,在地上畫出一個完美的圓。
圓圈裡浮現出喻情病的臉,正在微笑,嘴角卻裂到了耳根,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的、刻着編号的牙齒。
喻情病的藥櫃突然全部打開。
那些标着序号的瓶瓶罐罐裡,裝的不再是藥劑,而是三百個輪回的記憶。
最顯眼的那瓶标着"77",裡面泡着喻思南的聲帶,還在微微顫動,像是要說什麼。
當他拿起瓶子,所有記憶突然湧出,在太醫院的地面上彙成血河,血河裡漂浮着傅景嵘的懷表零件,每個齒輪都在逆向旋轉。
宮門外的刑場上,鐵處女正在自動開合。
裡面沒有受刑者,隻有喻思南的克隆體在不斷複制。
每個克隆體都在重複同一句話:"這次誰來當劊子手?"聲音從清脆到嘶啞,最後變成周倦未那樣的氣音。
當第三百個克隆體問完這句話,鐵處女突然生鏽卡住,裡面傳出骨骼被慢慢碾碎的聲音。
養心殿的銅鶴終于停止了計時。
它的翅膀折斷了一隻,另一隻還在機械地拍打,每一下都扇出帶着腐臭的風。
喻思南站在鶴背上,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宮牆上——那影子沒有頭,脖子上頂着一隻巨大的懷表,表盤上是傅景嵘死前最後的表情。
影子伸出手,宮牆就塌了,露出後面三百具穿着朝服的骷髅,每具骷髅的胸口都刻着"EX"的編号。
黎明沒有再來。
黑夜凝固成藍色的琥珀,把所有人都封在裡面。
喻情病保持着配藥的姿勢,傅景嵘定格在擦拭懷表的瞬間,周倦未的獠牙永遠停在了咬斷自己尾巴的前一秒。
隻有喻思南還能動,他的手指穿過琥珀,摸到了宮牆外的虛無——那裡什麼都沒有,連絕望都沒有。
1. 腐爛進程觀測報告
周倦未的骨骼在子時開始呈現異常風化現象。
最先剝落的是第三節尾椎骨,骨片在落地前已化為藍色粉末。
粉末排列成傅景嵘懷表零件的圖案,但所有齒輪都缺失了關鍵的擒縱輪。
當風吹過,粉末重新組合為"EX-300"的字樣,随即被喻情病藥缽裡滲出的液體溶解。
喻思南的克隆體培養艙出現連鎖腐敗。
第77号艙内的液體最先變色,随後腐敗以每秒3.9個艙位的速度蔓延。
腐敗液體在地面形成菌絲網絡,網絡節點處生長出微型手術台,台上躺着正在自我解剖的喻情病微縮模型。
2. 記憶載體衰變記錄
傅景嵘的懷表停止在5:21。
表盤玻璃出現放射性裂痕,裂痕圖案與周倦未的牙印完全吻合。
表鍊自行解體為77段,每段都纏繞着一截喻思南的神經纖維。
當試圖拼回原形時,神經纖維突然碳化,在桌面上留下"不要救"的灼痕。
冷宮井壁的記憶膠卷開始粘連。
影像中的喻情病配藥場景不斷重複,但每次重複藥液都會變得更渾濁。
第七十七次循環時,畫面突然跳轉到不存在的場景:四個孩童在焚燒布娃娃,火焰裡漂浮着懷表零件。
3. 空間結構崩塌日志
太醫院的地磚呈現反常吸水特性。
喻思南滴落的血液在磚縫中形成逆流,回溯到他七歲時的傷口。
當試圖追蹤血液路徑時,地磚突然翻轉為培養艙的天花闆,上方懸挂着三百個正在滴血的傅景嵘懷表複制品。
宮牆的陰影開始實體化。
陰影物質具有記憶吞噬性,最先消失的是周倦未最後一次斷尾的慘叫回聲。
陰影蔓延處,連菌絲網絡都退化為原始黏液狀态。
喻情病試圖采集樣本時,試管内的陰影突然具現為微型宮城模型,模型中所有人物都沒有面部。
4. 終末現象清單
? 喻思南的翡翠煙槍在無熱源情況下自燃,煙霧組成周倦未的基因圖譜,但所有堿基對都呈現斷裂狀态
? 傅景嵘的懷表零件在真空環境中持續發出滴答聲,聲波圖譜與喻情病的咳嗽頻率完全一緻
? 冷宮井水蒸發後留下的結晶呈現七十七面體結構,每個晶面都映出不同的白色空間崩塌場景
? 所有文字記載中的"準"字都褪色為"絕"字,筆畫邊緣長出周倦未的狼毛。
1. 物質終末相變報告
宮牆磚塊呈現量子退相幹狀态,同一時刻既存在又不存在。
喻思南的指尖穿過牆體時,觸感同時是冰冷的金屬和溫熱的血肉。
磚縫中滲出的藍色液體在落地前完成了七十七次相變,最終凝結成傅景嵘眼角膜的晶體結構。
周倦未的殘存骨骼正在進行玻色-愛因斯坦凝聚。
所有尾椎骨在絕對零度下呈現完全相同的量子态,當喻情病試圖采集樣本時,骨骼突然蒸發為含有記憶編碼的玻色子雲。
2. 時空結構塌陷日志
養心殿的銅鶴振翅頻率突破普朗克時間限制。
每扇動一次翅膀就創造一個獨立的時空泡,其中77%的時空泡内,喻思南正在不同的培養艙中醒來。
剩餘23%的時空泡裡,傅景嵘的懷表永遠停在不同時刻的5:21。
冷宮井口的空間曲率無限趨近于奇點。
井繩在垂入井中的第七十七米處突然斷裂,斷口處湧現出三百個平行宇宙的熵增總和。
喻情病投入的藥缽在下落過程中經曆了所有可能的化學變化,最終以純能量的形式消失在事件視界。
3. 信息熵湮滅記錄
所有記載"EX"系列編号的載體同時自燃。
火焰溫度恒定保持在3.9開爾文,灰燼中浮現的并非文字,而是周倦未牙齒的量子隧穿軌迹。
當試圖拍攝時,相機傳感器隻捕獲到喻思南視網膜上殘留的閃光記憶。
軍機處密折上的朱批正在經曆熱力學逆轉。
"準"字的每一筆畫都分解為獨立的誇克,在強相互作用下重組為"終"字的拓撲結構。
傅景嵘最後簽署的日期在時間軸上坍縮為奇點,吞噬了前後各77個時辰的記錄。
4. 終極現象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