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不知名的黑影以極快的速度狠狠撞上月色籠罩下的滴水獸,發出的聲音卻十分清脆。
滴水獸沉默不語地俯視着襲擊者,那道影子咕噜噜從高處滾落,又是叮!一聲砸落到地面上。
一番摔摔打打黑影卻并不動作,隻是順着力道一直滾啊滾,直到在靠近牆角的位置撞上一塊柔軟的地方,才堪堪停下。
渾身漆黑的黑影頓了頓,才緩慢地支撐着自己爬起來。
盡管月光被烏雲遮蔽,黯淡地描摹着,但不難看出這是個身形纖細矮小的孩童。
它渾身漆黑一片,像是掉進了墨水瓶的小孩,但腿上、手肘上、脊背上都生長着某種黑色的晶體,這讓它的一舉一動都有些艱澀。
好在這些黑色晶體隻存在了一會兒,就慢慢萎縮殆盡了。
小黑活動了一下輕松起來的手腳,略有惆怅地按了按胸口處黑色的圓形圖案———那是它平日儲存能量的地方,原本是一盞明亮的小燈。但當所有能量消耗殆盡了,小燈也就熄滅了。
這次前往暴風眼的旅途可太“多姿多彩”了。
它像是被挂在墓土給冥龍集火的活靶子一樣,被發瘋的紅石撞得活蹦亂跳、滅滅明明複滅滅,最後索性放棄掙紮等自己在這場紅石雨裡停下。
天殺的!暴風雨今天究竟怎麼了!
小黑四處打量了一下,這是個陌生的未見過的地圖,漆黑的小巷和慘白的月光是它比較陌生的元素。
但沒關系,因為光之子的世界就是會偶爾刷新出新的小世界,去探索這些全然陌生的地方對它來說是家常便飯。
這些世界的來源無從得知,但生活單純又乏味的光之子們也樂得世界進一步擴展。
All in all,看起來自己停下的地方沒有火盆。
不過沒關系,沒有石像的時候,同類就是最好的補能工具。
小黑晃晃腦袋,伸手戳了戳剛剛自己撞到的、和它有能量時一樣溫溫熱熱但不會發光、一樣如孩童般矮小的奇怪同類,發出“叭!”的一聲脆響:
“陌生人,借個火行嗎。”
奇怪同類沒有任何反響,隻是保持着小黑遇見他時的姿勢———蜷縮着抱緊自己,黑色的腦袋埋在手臂裡,時不時顫抖着。
小黑有些摸不着頭腦,又叭叭叭叫了幾聲,淡淡的光暈以它為中心暈開,波及到那個奇怪同類時,會讓他有一點大些的動靜,但也僅此而已了。
嗯?好奇怪,為什麼他身上沒有開啟好友樹的選項?
而且……小黑後知後覺舉起雙手,剛才它碰到他了!
但在光之子的世界裡面,不是好友的話,是無法觸碰到彼此的。
小黑愣在了原地,它再次仰頭看了看狹小巷子之上長條形的黑夜,烏雲靜沉沉地順風飄着。
它盯着夜空盯了十分鐘,發現飄過的每一朵雲都是不一樣的。
小黑大驚失色,盡管它現在渾身漆黑,面上除了兩條睫毛什麼也看不出來,但這不妨礙它大驚失色。
給我幹哪來了家人們,這還是光之子的世界嗎?
小黑迷惑
小黑震驚
小黑在身上摸摸索索摸出了一根熄滅的紅蠟燭
啊,雖然物品存放的地方不太一樣了,但是熄火之後點不亮紅蠟燭,還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呢。
這有什麼用啊!小黑一把把熄滅的紅蠟燭摔在地上,又開始在身上持之以恒地摸摸索索。
叭!
太好了,好友蠟燭還能用。
黑暗的小巷裡面亮起了一道明亮溫暖的光芒,伴随着一連串叭叭叭的歡快叫聲,照亮了小黑眼前一直蜷縮着的小孩。
這是個黑發的男孩,但顯然狀況非常不好。淩亂的、結着血痂的黑色發絲,破破爛爛、混滿了泥土和污漬、勉強看得出是西裝的衣服,被照亮的肌膚上不是污漬就是血痕傷疤,或者二者疊加着擺露在小孩面前。
小黑又手足無措了。
在光之子的世界,并沒有血和死亡的概念。平日裡最差不過像它一樣被砸成黑漆漆,隻要靠近火光又能煥然新生。
前往伊甸,投入暴風眼,獻出光鳥投入石像,釋放被禁锢的靈魂,即使陷入沉睡,但終将涅槃重生。
這是一代代光之子誕生在雲巢,牽着引路人的手,傳承下來的生命概念。
小黑不太明白血與傷痕的概念,但黑發男孩蜷縮的姿勢讓它感到熟悉,那些靈魂被禁锢在石像裡的光之子便是如此沉睡的。
它想了想,謹慎地把燃燒着的白蠟燭略略靠近了黑發男孩的衣擺。
很好,沒有燒起來。
曾用蠟燭燒着了好友的玩偶而被追殺全圖的小黑松了一口氣,把白蠟燭貼着男孩放在了旁邊的地上,自己站到男孩身前,用盡全身力氣蓄積能量。
“叭!!”
一聲響亮的大叫響徹小巷,強而有力的光暈以跳躍起來的小黑為中心,籠罩住黑發男孩,波濤般擴散到小巷口才緩緩暈入夜色。
黑發男孩的顫抖頓了頓,緩緩擡起了頭,露出一雙藍色的眼睛。
哦!他長得真獨特!
小黑由衷地想到,原來這裡的居民摘下面具不是一張黑漆漆的臉呀。
黑發男孩擡起的面上也是傷痕累累,除開那些沒有被好好打理的傷口,小黑注意到他的頭似乎也不是流暢的圓滑,某些地方帶着讓崽不适的凹陷。
但這些都不影響小黑看見男孩精緻又狼狽的眉目,還有那雙麻木又在不斷掙紮的湛藍眼睛。
小黑從那雙蒙塵的藍寶石一般的眼睛裡頭,看見一個怒吼的、痛苦的、被黑暗束縛住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