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氣氛凝重。戴烏紗帽的知縣神情肅然,高坐案前,猛地一拍驚堂木。
“堂下二人,涉嫌劉家兩口子的命案,還不從實招來!”
押着兩人的衙役狠狠用力将兩人往下按,想讓兩人跪在地上。刹那間,謝知行一個彎肘,讓兩人同時掙脫束縛,高大身軀擋在沈梨面前。
他身姿挺拔,語氣強硬:“知縣大人,你說我們涉嫌命案。那我鬥膽問一下,劉家兩口子是怎麼死的?”
“大膽!”知縣又拍了一下驚堂木,“你個刁民,這裡豈有你們站着說話的份!劉家夫妻白天還好好的,傍晚與你們發生争執就死了,肯定是你們趁着夜黑風高将其殺害。兩位老人家身上多處刀傷,手段何其殘忍!”
幾位衙役見狀,想一起過去按下兩人,卻被謝知行一個淩厲的眼神制止。他嚴肅起來,身上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仿佛是在告訴衆人,再靠近就要弄死他們。
謝知行直直看着知縣的眼睛,開始發出連環問題:“幾處刀傷?尺寸多大?深淺如何?兇器是什麼?可曾傳仵作前去驗屍?”
沈梨聽着,心生贊歎,在查案這方面,他确實是一把好手。
連着好幾個專業問題,給知縣問得怔住了。他辦案一向講究快與效率,很少涉及這些深度思考的問題。但不管如何,此刻有一點很明顯,他必須維護自己的威嚴:“來人啊!将兩人拖出去,重打五十大闆!看你們還招不招!”
謝知行心裡感歎,好一個草包知縣。
黑頭簽扔出,衙役一窩蜂湧上來,謝知行已經做好帶沈梨一起逃跑的準備。
就在這時,公堂上蓦地傳來一句:“慢着!”
那草包知縣兩隻眼睛圓溜溜地看着謝知行腰間的令牌,面色忽地變得有些難看。他又慢慢擡起視線,猝不及防撞上謝知行陰戾的眸子,不自覺怔愣住。片刻後,他忽然宣布暫時休堂。
兩人又重新被押到牢房。
不多時,知縣便疾步走了過來。隔着牢門,向裡面拱手作揖,語氣微不可察地發顫:“敢問閣下……可是聖上派來的人?”
謝知行雙臂交疊,目光凝在那爬上牆頭的老鼠身上,壓根沒看他,隻反問道:“你說呢?”
知縣弓着的腰沒有直起。從這個角度,迎着微弱的日光,将對方腰間的玉牌看得更清楚了些。他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氣勢,隻喃喃說道:“下官不知大人突然來訪,方才多有得罪。這樁案件定是存在什麼誤會的地方,還望大人海涵,别與下官計較。”
謝知行不語,連個正眼都沒給他。
沈梨在一旁看着,發現知縣原本鐵青色的臉都快漲的跟豬肝一般發紫了。
随即,知縣大手一揮,吩咐身後跟着的幾名衙役都來躬身緻歉。衆人齊齊抱拳行禮,異口同聲道着歉:“望大人海涵!”
一群壯年男子的聲音同時響起,聲如洪鐘,氣勢磅礴。
知縣随即又說:“大人還沒吃飯吧?下官略備了些酒菜,還望大人不嫌棄,一同用個午膳,正好也能與下官談論一下這起案件。”
沈梨見謝知行還是一副誰都不想理的傲嬌樣子,在一旁拽了拽他的衣袖,又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台階鋪的夠多了,該下了吧?
謝知行這才轉過身來,但卻不肯邁出步子走出牢房,隻眯了眯眼睛,滿臉不善地盯着知縣,開口道:“知縣大人,您平時就是這麼辦案的嗎?您的屬下也是這樣?”
謝知行一口一個“您”字,旁人卻聽不出半分尊敬。那輕飄飄的語氣,一字一句的拷問,像一把鋒利的刀刃,一寸一寸剜在知縣的心上。
這麼熱的天氣,他居然能感受到後背有一滴冷汗滑落。如若今日處理不好,恐怕他的烏紗帽不保。
“我是聽底下的人說,劉家夫妻被害的兇手有明确線索,且已經被捉拿歸案,便想着一定要給兩口子一個交代。不曾想,我手下這幾個蠢的會冒犯到大人,真是罪該萬死!”
早上那兇神惡煞的捕頭此刻也站在一旁,拱手作揖,說道:“請大人恕罪!”
“給兩口子一個交代?”謝知行笑,一字一句重複知縣的話,“就憑我們昨天與兩人發生争執?”
知縣瞧見謝知行臉色好看,提到嗓子眼的心略略寬松了些。
可下一刻,他的聲音突然放大,如雷鳴般,轟炸他的耳膜:“古往今來,沒有哪個地方父母官是像你這樣辦案的——草包!”
“草包”二字敲的知縣心頭一震,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身體微微發抖,下意識扶了扶腦袋上的烏紗帽:“下官,知錯了……望大人莫生氣。”
“你可知你這樣會辦出多少冤假錯案?會讓多少兇手逍遙法外?”謝知行怒發沖冠。
那知縣吓得直接跪倒在地上,雙手撫地,頭磕于其上:“下官該死……下官該死……”
“你萬死難辭其咎!”謝知行冷冷說,“好好學學,什麼叫辦案!”
“下官知道了,下官知道了!”知縣頻頻點頭,“那……大人還随不随下官一起去用膳了?”
“用你個頭!”謝知行毫不留情怼着他,然後轉頭輕聲對沈梨說,“我們走吧,回桑葉村去。”
“好!”沈梨點頭,緊緊跟在謝知行身後,兩人一起走出牢房。知縣一行人終于直起彎着的身子,緊緊跟在兩人身後。
随後謝知行讓那草包知縣給他找了一名仵作,幾人一起回到桑葉村劉家。
夏日的天氣總是多變,不知何時,天邊湧起墨雲吞沒晴空,細密的雨絲悄然飄落打在窗棂上,滴答作響。
窗内,光線昏暗朦胧,氣氛詭異,沉悶得讓人有些透不過氣。架子床上,安然躺着兩具屍首。
玉柔還沒有來得及為雙親舉辦葬禮。她跪在兩口子的床前,眼睛布滿鮮紅的血絲,有些發腫,鼻頭也發紅,面色很憔悴。
再次見到謝知行和沈梨時,顯然有些吃驚,她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兩人還能再過來。
沈梨彎下腰,首先開口打破沉默:“玉柔姑娘,我們理解你此刻的傷痛。但請你相信,我們絕對不是兇手,我們現在過來,就是想查清真相,還你爹娘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