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才反應過來,竹筒裡面裝的可能是農.藥。她趕緊疾步走到婦人身邊安慰道:“想想你的孩子。還有,你這樣也解決不了問題,隻是傷害自己。”
婦人重新癱倒在地上,淚眼婆娑。
内屋的幾個孩子們聽到堂屋的動靜,紛紛小跑過來,可憐巴巴地問道:“爹,娘,你們怎麼了啊?”“幹嘛都坐在地上呀?”“娘,你别哭了。”
婦人雙手捶地,泣不成聲:“你爹爹……不想和我們好好過日子了……他不要我們了……不要我們了。”
陳柱直歎氣,趕緊安撫說:“沒有,真的沒有,我是和幾位朋友一起去那搖骰子,我隻是想多赢一點錢,貼補家裡,真的沒有在外面做什麼其他事。”
婦人不聽,依舊啜泣不止:“你去……暖玉坊……能不亂來?你……你糊弄誰呢?”
暖玉坊可是瞿州著名的煙花之地,裡面的幾位花魁長相美豔絕倫,身嬌體軟,妩媚多姿,一颦一笑皆是風情萬種。這裡的百姓常聽說,各地達官貴族前來一擲千金,隻為博得美人一笑。
陳柱舉起手對天發誓:“我陳柱可以對天發誓,真的隻是去搖骰子,若有半句虛言,願遭天打雷劈!”
“……”
兩人鬧騰好久之後情緒才穩定下來,決定等沈梨和謝知行走了之後再說這事。婦人将幾個孩子哄回房間,随後回到堂屋。
四人坐于木桌前,謝知行這才開始盤問:“你說你是和你朋友一起去的?他們都是什麼人?”
陳柱如實回答:“都是之前在張員外家做工的下人。有一天我們一起吃飯,他們說暖玉坊裡面有幾個房間設了賭局,他們去玩的時候,十次有九次都是赢的,我就想去碰碰運氣。去那裡之後我發現,果真是像他們說的那樣。之後我就沒再去張員外家做工了,常去暖玉坊搖骰子。我幾乎天天都是赢的。”
“十次九次都赢?”謝知行眉梢輕挑,“能有這麼好的事情?”
陳柱連連點頭:“是的,大人。我怕賭注大有風險,因此次次玩的都很小,基本上每次去那都能赢幾十文錢。”
“次次都赢,你就沒懷疑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沈梨沒忍住發問。
陳柱回答:“沒有啊,我隻當是自己運氣好。”
“把你所有赢的錢都拿出來,讓我們看看。”謝知行吩咐道。
陳柱皺了皺眉頭,有些猶豫,似是不太願意。婦人見狀,在一旁勸道:“拿出來吧,若是假.币,都是不能用的,留着也沒有什麼用。”
沈梨也說:“别抱有僥幸心理,到時候害人害己,連累你的父母妻兒。”
陳柱這才扭扭捏捏地從腰間取下一個錢袋,将裡面的錢币盡數倒在木桌上。沈梨和謝知行都伸手拿了一些銅錢在手上,迎着微弱的燭光,仔細端詳辨别着。
“假的。”兩人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
兩人又将剩下的錢币都仔仔細細看了看,發現絕大多數都是假.币。
十賭九赢,謝知行猜測,是有人故意為之,目的是為了讓假.币更快流通出去。看來,他需要親自去一趟暖玉坊了解情況。他于是問:“暖玉坊的賭局一般都在何時?可有什麼特别的地方?”
陳柱:“一般在午時三刻過後。倒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地方,就是都在三樓和六樓的房間。我隻在三樓待過,未曾上過六樓。”
……
盤問了好一會兒,遠處傳來的更夫打更聲,謝知行這才就此打住,擡頭看向敞開的木門外面,夜色如墨水般濃稠暈開。
“這事先到這。這些錢我都收繳了,日後你切記擦亮眼睛,萬不可再用假.币。”謝知行說。
陳柱連連點頭:“您放心。”
臨走前,謝知行又叮囑他,對今日之事保密。若敢洩露一字,則會被洩.密罪論處。同時,保密也是對他自己負責,防止遭人報複。
陳柱和婦人皆點頭應允。
夜幕低垂,皎潔月光下,幾片落葉被風裹挾着,飄在泛白的石闆路上簌簌作響。
偶爾幾戶人家門檐下挂着兩盞燈籠,勉強照亮門前的方寸之地,微弱光影在夜風中顯得搖搖欲墜。
兩人肩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一高一矮的影子交疊在一起。繁星點點,月色溫柔,謝知行倏地偏頭看向沈梨說:“沈老闆,明天我想告個假。”
沈梨明白他的心思,問:“想去暖玉坊?”
謝知行如實回答:“對。”
沈梨揚起下巴:“我也去!”
“你?”謝知行輕挑眉梢,“不太合适吧?”
一來,兩人說好各取所需,他無償給她店内幫忙,她助她查案。二來,她也想去見識見識不一樣的風景。三來,也好奇看看謝知行在暖玉坊裡面會做些什麼……
沈梨彎唇,拔下頭上的發簪,将絨花取下,纖細的玉手握緊簪身,迅速将綢緞似的長發盡數挽起:“有何不可?”
謝知行看她,不自覺擡起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沈梨唇邊比劃了兩下,指腹似有若無的觸碰,帶起些夜風,溫柔缱绻。
沈梨怔愣一瞬,雙手不自覺蜷縮,指尖觸碰到掌心。她不解問他:“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