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正色道:“前兩日我無意間看到她包紮傷口,她裡面裹着束胸。若是男子,何必多此一舉?我仔細觀察過了,她沒有男子該有的喉結,身量也遠不及成年男子。”
江寒玉道:“為何此時才說?”
江琬支支吾吾,道:“江琬之前不太确定,但,但現在我确定賀天星就是女子,按例當……”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江寒玉擺手道。
江琬還要再說,但見他已露出不耐之色,隻好應“是”,默默轉身出去。
江琬走遠之後,江寒玉側目而視,道:“說說吧,是罰?還是不罰?”
他身旁站立的,正是霍歧。
霍歧道:“霍歧不敢左右大人之意。”
江寒玉道:“讓你說就說。”
霍歧這才鄭重道:“天星雖女扮男裝違反了宗規,但她也是為了不違反宗規才做出此舉。”
江寒玉:“哦?”
霍歧道:“賀天陽自幼體弱,幾乎連劍都提不動,更不用提進入伏妖宗。賀家無其他庶子,更無旁枝,那便隻能由天星女扮男裝,如此才能不違背世家嫡子入宗之規。”
江寒玉:“所以,你覺得她不該受罰?”
霍歧:“是。”
江寒玉站起身,在屋中徘徊,許久,笑道:“那我偏要罰她!”
霍歧猛地擡眼:“大人?”
江寒玉道:“就罰她三十鞭吧。去,去叫她過來,在離淨院領罰。”
霍歧立即撩袍跪下:“霍歧願代她受罰。”
江寒玉沒料到他居然甘願替賀天星受罰,轉念一想,他與賀天星自幼一同長大,感情頗深……感情頗深?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江寒玉竭力壓制住暴戾,“你膽敢再說替她,就給她再加二十鞭!”
霍歧不知道江寒玉為何突然變了臉色,但從他冷厲的語氣中,聽出了他絕不是說說而已,猶豫之間隻好慢慢站起,前去帶賀天星過來。
與此同時,九間内,江琬遲遲沒等到懲罰賀天星的命令,忍不住直接撕破臉皮:“賀天星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師兄?”
賀天星擦劍的動作不停,道:“又開始了是嗎?”
江琬重重地拍了下石桌,道:“别裝了!我知道你是女的!告訴你,我已經把你的身份告知寒玉大人了,你等着被逐出伏妖宗吧!”
話音未落,賀天星猛地起身,劍“铛!”地一聲砸在地下,道:“你!我沒惹你吧?你這樣會連累我們整個賀家的!”
江琬拍桌而起,眼睛裡冒着怒火,道:“你女扮男裝混進宗内本就不合規矩,我揭發你是盡弟子之責。再者,我就是看不慣你整天纏着師兄!你明知道你什麼身份,還恬不知恥,你就是故意的!你敢發誓你不喜歡師兄?”
她真是魔怔了!竟能懷疑到這個份上!賀天星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指向上,道:“我發誓,我此生……”
“天星。”霍歧叫她。
賀天星轉身,霍歧踏進門來,端着極其嚴肅的神情,他道:“寒玉大人有令,責你去離淨院領罰三十鞭,現在就去。”
“隻有三十鞭?!”江琬不可置信道,“這不可能!按規矩理應逐她出伏妖宗才是!我不信,我要去聽寒玉大人親口說!”
路過霍歧身畔,霍歧冷冷道:“适才你向大人揭發天星身份,我就在大人身邊。若你不信,可去求證。”
他轉頭看着賀天星,道:“寒玉大人親自督罰,天星,走吧。”
賀天星随霍歧到離淨院,院内已立着兩名手持黑鞭的弟子,江寒玉坐在屋門前的一把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賀天星自覺跪下,江寒玉揚手,示意弟子行罰。
鞭子接二連三地重重抽在後背,鑽心的疼痛宛若灼燒,賀天星拼命緊咬牙關,卻忍不住弓起身子顫抖,實在太疼了。
鞭子接連揮動落在賀天星身上,江寒玉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幾欲掐進掌心。但隻要看見她跪在自己面前受罰,額上、脖頸間出的冷汗,嘴角溢出的鮮血,他就心生愉悅。
重鶴果然還是老樣子,倔得很,甯可被抽得彎了腰,也硬要撐着大腿再将背挺得拔直,一聲不吭。
江寒玉望着她,忽然想起曾經在妖境之時,他被重鶴的左膀右臂抓住關進牢裡,他們揮下來的鞭子劈頭蓋臉地砸在他身上,當真痛苦萬分。
如今她跪在眼前經受他受過的行罰,這種感覺……當真奇妙。
謝從禮從謝家回宗,聽聞賀天星被罰的消息,趕到離淨院時,她已挨了不少鞭子了。
霍歧攔着他不讓他進,他隻能遠遠地看着,賀天星後背血肉模糊,血肉和開裂的衣服黏在一起,他頓感雙腿發軟。
謝從禮抓着霍歧的手臂,驚道:“不能再打了,她受不住!”
霍歧緊鎖眉頭,沉聲道:“隻要她受了這三十鞭,一切都翻過,你若再鬧,隻會給她添麻煩。”
謝從禮焦急道:“可她……”
“天星自幼習武,身子骨沒你想得那麼弱。”霍歧說完,閉上了眼睛,似乎不忍聽到身後鞭子揮動發出的殘忍的呼嘯聲。
鞭刑餘十鞭時,江寒玉從椅中起身,走近賀天星,彎腰湊近她耳畔,含笑道:“隻要你求我,我就讓他們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