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如今冒死行軍就是因為軍情緊急,女帝要的是捷報,能攔下阿拉善猛攻的也隻有胡戮失守。
現在的大雪封山不過是這場大仗裡再普通不過的艱險。
盛泊興選立刻死,他是武神下凡,他不會死。
……
何草不黃?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經營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獨為匪民。
……
翻越大别山有三條路可行,一條叫“通天塔”,沿大别山主峰一路上行,通天塔最是難登,隻有藥幫的老手才敢上絕頂采藥。還有一條叫“行路難”,順着大别山腰走上三天兩夜繞過離州就能出山,這條路不險峻但漫長,行人多選這條。
盛泊興他們現在走的就是第三條路,叫“富貴道”,橫穿行宮湯泉,順着大别山主峰與側峰相交的山谷行進,最後翻過大别山群的脊背就能直接到胡戮。富貴道隐秘難尋,既要雇傭昂貴的穿山人,自備多種穿山用具,又要打點上下才能進湯泉宮非大富大貴大官大家不願走。
進山前穿山人給每個人身上都綁了繩子又讓所有人都帶上兜帽,手套,護腿,叫他們起牽着繩子,一個跟一個的走。
……
剛進山的時候常大龍自诩大将軍之下,對大别山這區區擋道小雪不屑一顧。他自願走在前面替身後的人擋風。
石在川和他并行—— 這兩個人之間的鬥争已經從一開始常大龍的一頭熱變成了兩人都上頭,他們什麼都比,睡覺比,吃飯比,行軍時更要比,連帶着整個隊伍分做兩半也都在比。
常大龍已經有點兒累了,“走了多久啊?” 他回頭問身後的人,他的禁衛軍小弟回答他不知道。
“半個時辰多。”是石在川回答的,這句回答傳到常大龍耳朵裡顯得分外自得,常大龍不滿的“哼”了一聲,“我知道。”
論勇武,禁衛軍勝于金吾衛,但論腦子金吾衛普遍強于禁衛軍。
腦子已經明顯輸了,常大龍憋了一口氣絕不能在體力上再輸。
雪很白,穿山人回頭看了一眼,“叫後面的人把兜帽帶上,小心雪盲。雪山上行走……” 穿山人很老了,左眼上有一層厚厚的翳,白糊糊的一片,他拽下腰間的酒壺飲了一口冷酒,才把話接上,“雪山上行走要怕的東西很多。”
兜帽帶上遮了大片天光,往前走的時候會看不清路,翻山從那時開始有點難了。
後面人要按着前面人的腳印走,一步走錯就容易摔進大雪坑,連帶着前後幾個都栽倒。
“你們後面能不能看着路走!” 常大龍被帶着摔了三次了,他回頭沖後面吼了一句,頭還沒轉回來就被穿山人拍了一巴掌,“幹什麼!要叫出雪崩嗎?”
常大龍不敢吭聲了。
下雪不冷化雪冷,厚毛皮的護腿很快被凍硬,腳上又濕又冰。常大龍回頭又問 “走了多久了?” “一個時辰。”石在川拽了把身後的繩子把後面的人拉起來,“還要多久才出這山?”
穿山人說,“快了。”
……
五千人兩人一排,這樣的隊伍前後拉的很長,單穿山人就找了二十三個,交流具是口口相傳。盛泊興走在最後面,他前面的兵回頭對他說,“大将軍,前面讓喝口酒。”盛泊興點頭,烈酒暖身但過飲易醉,他們喝酒都要等穿山人發話同意。
走在後面其時相對輕松,路已經給踏平了,風也早擋幹淨。雖說身為一軍主将這樣偷懶不太好,但盛泊興此時很難穿過人群走到前面,他隻能在後面跟着。
……
走了一個半時辰的時候,開始頻繁有人倒地,行軍速度被大大拖慢。
雪山上行走漫長又無趣,風景處處相同,路與路又幾乎一樣,不能說話出聲,能做的隻有埋頭往前走。越是枯燥乏味越易滋生疲憊,并且疲憊感還會被放大,倒下的人不太能戰起來了。
“什麼時候休息?” 許将小聲問穿山人,“隊伍要散了。” “再有一會。” 穿山人的回答從來都模棱兩可,上一次許将問他也是這麼說的。
許媽媽很擔心隊伍的情況,他時不時回頭看,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後面跟着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