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行的作息極規律,本來寅時末就醒了,被盛泊興硬生生抱着拖到了卯時才起 。盛泊興也是,一大早上就有病,不擦臉不穿衣,一定要宋景行立刻給他梳頭。
宋景行……“你好歹讓我穿上衣服的。” “你穿,我沒不讓你穿。”盛泊興拿着梳子坐在床沿,披頭散發沒正形,他分明擋住了宋景行的出路,還惡意的扔了人家的衣服,結果卻裝作無辜。
宋景行拿他沒辦法隻好接過盛泊興手裡的梳子,“我現在給你梳好了,你一會兒換衣服又要弄亂的。” “不會,你梳好了,我就不弄亂。”
宋景行隻穿一件單衣坐在盛泊興身後,他不如盛泊興高這樣梳頭很不方便,本來可以跪坐着,但他膝蓋疼受不了。“你矮一點兒成嗎?太高了,我不方便。”
盛泊興一直很喜歡宋景行的聲音,覺得像流水,尤其在宋景行安安靜靜的和他商量點什麼的時候。好比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高矮還能是我決定的嗎?……你要實在嫌高……我坐地上吧。”
盛泊興很痛快的坐在地上,宋景行看見手裡的黑發順着指縫滑下去。盛泊興還是高,或者說床榻太矮,他坐在地上,仍然顯露着寬寬的肩背。宋景行坐到床沿上兩條腿垂在盛泊興身邊,“嗯,這樣剛好。”
不束冠,不着衣,不洗漱,不知禮……宋景行自覺荒唐的想,這樣一大早什麼也不做就隻給不講理的人梳頭,也還不錯。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盛泊興自小留有一绺胎發,因為一直沒剪過格外的長,是單獨辮成小辮兒的。宋景行理順了盛泊興的頭發,猶豫了一會兒把他的發辮拆了。
“哎哎哎,拆了你要重辮的。” “我知道,我會。” 因為胎發過長一直是由專門伺候梳頭的侍女辮好,每隔一段時間再拆了重辮。盛泊興不太相信宋景行能辮好,幾次想攔下他,但一直在玉樹臨風和哄床上人開心間搖擺不定。等盛泊興覺察出宋景行已經拆完開始辮了,就隻能安慰自己想着醜就醜吧他也認了。
胎發是在留腦後的,辮完之後剛好盤在發髻上。宋景行悄悄把自己頭上的飄帶摘下來,一塊兒辮上,他習慣穿淺色,飄帶也常用青白和盛泊興慣常的大紅大紫極不相配。宋景行辮了一會兒才停下了,“我能辮進去一根白色的飄帶嗎?”
盛泊興本來就很緊張宋景行給他辮辮兒,聽宋景行這麼問立馬回絕,“不行,你就辮最基礎的那一種就行了。” “哦。” 宋景行垂下眼睛看那根已經辮了一半兒的飄帶……不管,接着辮。
“咳,你辮完了嗎?” “快了,怎麼了?” “我想了一下,你可以把飄帶辮進去。”…… 盛泊興大概是屬馬的,專門在後面放炮。
宋景行用飄帶打了個結,“辮好了。” “你辮進去了沒有?” “嗯。” “别瞎嗯,你給我辮進去。” 好極了,盛馬後又開始不講理了。“我辮進去了。”宋景行不接他的話直接給盛泊興梳發髻,“扯淡!我又不是不讓你辮,弄得委屈唧唧的。”
???天地良心誰委屈了???宋景行騰出手來捏着辮好的頭發遞到盛泊興面前,“我辮進去了。”……“就是說你剛剛根本沒聽我的話。”盛泊興回頭瞪宋景行。
“那是我的飄帶。” “嗯?” “我的,我剛從頭發上拆下來的。”……素來伶牙俐齒無理也要犟三分的小王爺沉默了……“你都沒洗,就往我頭發上戴,也就還……行吧。”轉移話題成功,宋景行抿着嘴試圖壓住要起飛的嘴角……沒成功。
梳了一早上到底是給盛泊興把發髻梳上了,意外梳的很專業,盛泊興委婉的表示了滿意。他自己挑了個鑲白珠的銀冠要宋景行給他戴上,“你不适合戴銀冠,你的禮服常服都是豔色的,銀冠壓不住。”
盛泊興幾乎沒有淺色衣服,盛辛的喪禮上他穿的一身黑,出了頭七之後他也一直穿绛紫藏藍,銀冠的确壓不住顔色。……但金冠和白色飄帶不相配……“我今天穿白的。”盛泊興很快做了決定,他反正不會再拆一次發辮兒。
“你那有合身的白衣?” 年少時盛泊興就不喜素色衣裳,近幾年更是杜絕了白色,明裡暗裡都騷氣極了。“那我穿黑的,戴銀冠。”……“笨蛋。” 宋景行小心替盛泊興戴好銀冠,戴完後趁盛泊興沒來得及開口吻上了盛泊興的嘴唇。
想罵出來的話沒機會罵出來,盛泊興憋得難受咬了宋景行一口。
他們彼此知道,愛意正呼之欲出……許将恰好進屋, “哎呦。”
這該死的無法消磨的尴尬。
……“滾進來。”盛泊興叫回許将時已經端坐在椅子上了,宋景行平靜的靠在床頭……三個人,一出啞劇……
“幹什麼?” “不知道。”……“啧,許沖元你反了天了?” 被打擾的男人一向脾氣不好,盛泊興在脾氣不好這方面一騎絕塵。”沒有沒有,我是來告訴你王妃起了該吃早飯了。“ “知道了,給我找一身全黑的衣服。”
“行。”許将早猜到盛泊興今早會不走尋常路,黑衣服而已嘛,不是白的就行。
宋景行昨天晚上被接到甚安王府後直接暈過去了,還沒來得及見過王妃,“我也去嗎?” 盛泊興跪在床上給宋景行換膝蓋上的藥 ,“你的膝蓋能走路嗎?” “應該可以。”
過了一晚上宋景行的膝蓋已經完全紫了,拖盛泊興的福沒腫的太嚴重,盛泊興看了一會兒,“走不了,在屋裡躺着吧,我會和娘說你來了。” “這不合禮數,況且,我也該祭拜一下将軍。” 宋景行說的将軍是盛辛。
“我說走不了就是走不了,那個衣冠牌位不用你拜。” 自始而終,盛泊興都不認那個沒有屍骨的衣冠冢,他要親自接回他的父親,親自入土,隻有到了那時,他才肯承認他父親已經死了。
藥換完了,盛泊興吩咐給宋景行熬藥,單獨讓人從小廚房送粥過來,“我一會兒去見母親,你好好躺着。” “從早上就開始喝藥嗎?” “不然呢?一天十三副,你打算什麼時候喝完?”
一身黑已經拿過來了,盛泊興趕走來服侍的人把衣服扔床上,那意思是讓宋景行幫他穿。“我這行動不便的,你還得矮下身子來。” 矮就矮,盛泊興用行動表示他不怕麻煩又是蹲又是跪的折騰半天才讓宋景行給他穿完衣裳。
說是一身黑就是一身黑,宋景行看着烏漆嘛黑的腰封……許将未免太實誠了。“你把我的衣服拿來。” “幹什麼?你不能走路。” 盛泊興張開手臂等宋景行給他束腰封,聽見宋景行說話就轉過身來正對着宋景行。
“那你幫我把我的環佩拿過來,我給你挂腰上,你這衣服上什麼都沒有,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