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老師,之前,就是在……城郊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座亭叫‘宋銘’。是給你建的亭嗎?誰給你建的啊?”……“唔,你沒看錯?” “沒有,因為老師你叫這個名字所以記得很清,當時還想,怎麼會有人把人名當亭的名字,好奇怪。”
“确實很奇怪。”宋景行回頭,看向鄢都的方向,又刮風了是九月沙土大,李審怕風把自己的餅吹髒,立刻三兩口把餅吃光了。
”别着急,今天下午我們走快一點,晚上到忠君亭休息。“ ”那我們今天能到鄢都嗎?“李審咽下最後一塊餅,起身就要走,沒辦法,他太渴望不用練字的鄢都了。“今晚到不了,到了也進不去。”宋景行拽住李審,拍他身上粘的土。“為什麼?”李審想躲,他不習慣和人這麼親密,他娘都沒這樣。
“有宵禁,不讓進的。“ ”老師你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你以前是鄢都人麼?“
鄢都人,在滁州是一切王公貴族的代名詞。
“不是,一直也不是……李審,你真的看到一個亭叫宋銘嗎?” “啊?” 隔得有點久,李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吃餅時說的話題 ,“嗯,是看到了,不過老師你這麼一問,我又有點懷疑了,可能我看錯了?畢竟我不太認字。”
李審擡頭打量宋景行,也許他老師是很在意那個亭的,又也許,他老師并不是看起來那麼……普通?
誰知道呢。
……
自戰亂開始鄢都的宵禁就提前了兩個時辰,天還沒黑透,街上已經沒多少人了,空蕩蕩的,像戲文中某個故事的背景。
甚安王府的燈籠還很亮堂,白亮白亮的,個個都寫着‘喪’。佝偻的老管家守在正門等着王府不歸宿的主人。
盛泊興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伴着說不上夜色的黃昏。
他從馬車上下來,一身绛紫的蟒袍。初秋時節盛泊興還是穿夏裝,格格不入的同時顯得俊朗利落。“我娘呢?”盛泊興腿長,下馬車不用人扶,走在前面老管家要小跑才能不被踩腳。“老夫人在靈堂……還是跪着,從早到晚的,勸不動。” “我都勸不住,何況你們?多叫些人伺候着。”
甚安王府的門被推開,因為太厚重發出很低啞的吱嘎聲,盛泊興打了個寒戰,擡頭看見王府牌匾上裹着的白布。
“王爺,今上又派人傳旨了。” “什麼旨?” “加封老爺為護國公谥号‘忠烈’,叫您明天去宮裡領旨謝恩。” “好沒心意的号,說我憂思過度,要随我爹去了。”…… “今天來的是内務府總管太監,在院裡站了一天了……他拿着聖旨。”
“哦?所以他為難我娘了?”盛泊興終于慢下步子,他眉目很長,不像他父親,據說很像盛家先祖盛大将軍。“沒有,對老夫人倒是恭敬。隻是,已經三道聖旨了,王爺,拒旨不收,是大逆不道。” ”那就讓花雲月把我送去午門候斬。“
……
盛泊興這滿嘴的狂悖之言,在老管家耳裡全不是假,這位剛剛上位的甚安王披着一身的逆鱗毫不收斂,好像打定主意要為盛家搏一個滿門抄斬。
“王爺……直呼今上姓名,不太合适。” “那我該叫什麼?貴妃娘娘?”……老管家半響不說話,大概是心力憔悴緻死了。
盛泊興腿長,很快甩下了一心拯救王府的老管家。
他先回屋換了一身素衣喪服,才去了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