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指揮攝影師拍攝料理指揮得團團轉,小松注意到大竹隻是站在一旁隻是看着,并沒有上前親自介紹。
除了世紀濃湯,小松其實也經曆過幾次采訪,為他發明的符合美食時代,能夠在美食酒店可持續制作的料理。而采訪結果是會放在美食雜志裡的,雖然大都隻是邊角的地方,畢竟珍貴高級食材難以長期供應,隻在店裡推出一兩天的珍貴料理多半不會引來采訪。
但是作為類似公務員的IGO員工,給小松采訪的也必定是IGO驗證過,有知名度和正面形象的雜志社,每次采訪也是非常認真地由小松親自解釋料理方法,注意事項,食材特點,料理特色等等,哪怕最終隻會占上雜志或報紙的一塊不大的平面,卻也是公正客觀,不會被刻意惡搞抹黑的。
炒作!小松回望大竹,大竹正将頭撇向一邊,即使雜志社人員就在對面,表情也不怎麼好看。
隻要漂亮的照片,是因為報道内容早就拟好,這隻是一場虛假的演出罷了。
内心剛升起的一絲驚訝化成遺憾。小松不知道大竹這些年究竟經曆了什麼,但是憑一介孤兒身份能開起如此大的店,進入前百料理人排行,小竹一定也很不容易。
小松相信自己的眼光,幼時同伴雖然變得傲慢,市儈,初心卻沒有改變。
或許小竹的願望并不是和他一樣的為料理和食材付出一切,而是權利和野心,但小竹的眼神告訴他,他絕對沒有做出真正罪大惡極的事向上爬,這是小松的直覺,跟對自己眼光的信任。
另一名酒店侍者舉着一個蓋蓋子的托盤走來,先對大竹彎了彎腰:“老闆。”
“嗯。”大竹輕點頭,沒有說話。
侍者又轉向小松,怕打擾拍攝,輕聲道:“請跟我來。”
小松又看了大竹一眼,見對方不再關注自己,隻得先和侍者離開,去到離拍攝點較遠的一張桌邊。
侍者放下托盤,揭開蓋子:“請慢用。”一系列行動簡潔利落,老實說,小松并沒有産生賓至如歸的感覺。
盤子裡的料理也沒有另一頭正在拍照的童話料理那樣華麗,柔軟粉色的雲朵一樣的棉花糖,中間托着一顆巧克力泡芙,泡芙上點綴細碎的香草。旁邊撒着少許金色不知名糖豆,又點着一支蜜色的蠟燭,燃燒出袅袅甜氣。
棉花糖雲泡芙和蜜蠟燭,雖然算是很高級的食材,可是這盤料理完全感受不到料理的用心。簡陋地裝扮了一下,維持着原本的食材特色。
甜膩的蜜香不經調和,棉花糖雲配原味巧克力也許更加合适,巧克力泡芙同樣綿軟的口感并不能給棉花糖雲增色,加上蜜蠟燭雖然能讓人感受蜂蜜的香味,可是口感單調,小松很早就發現蜜蠟燭用來熏烤肉食,比直接拿來做甜品更合适。
隻是蜜蠟燭的新使用方法隻被小松記錄在自己的菜譜裡,偶爾用在酒店裡,教給負責做烤肉的幫廚後,幫廚感動得拍着胸口表示一定會好好記住而且絕對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
太甜,沒有新意,隻靠食材本身的顔值和酒店特色,炒作,小松幾乎能想象到小竹酒店的經營方式。
舍棄了料理本身意義的酒店,走到這個高度後,再不有點真材實料,真的還能更進一步嗎?
因好奇産生的一點胃口也消失了。今天聞了太多甜味食材,真的很難再讓他産生食欲。
小松剛準備去找小竹告辭,正好看到大竹和森田相談甚歡。大竹拿出一個厚厚信封交給對方,谄媚的大叔一邊說着“太客氣了保證沒問題……”雙方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和笑容。森田打開信封,摸出裡面厚厚的鈔票……
小松強迫自己體諒大竹的作為。小竹這些年确實過得不容易,但即使一個人艱難打拼,也沒有忘記孤兒院,眼睛也沒有被染黑,可是想到大竹對食材的亵渎,心裡還是有幾分難過。
在理智地換角度理解後,情感還是會誠實地将自己視角的感覺反應出來。
耍手段沒關系,人本來就要有保護自己的算計,炒作也沒關系,商人遲早都會到這一步,傲慢沒問題,那是小竹本身的與衆不同……但小松真的想象不到——小竹的未來。
想到那些被糟蹋的食材,想到小竹這樣下去可能會得到的結果……如果料理能力越來越退化,沒有新意,越發被金錢欲望蒙蔽,覺得隻要食材足夠高級就夠了,小竹将來肯定不可能真正觸及料理人的另一個世界,甚至他都不能确定,這樣下去的小竹,未來,還能不能被稱之為料理人。
若是從前,小松必定會為了減少麻煩,甚至是不想和童年好友産生不必要的間隙選擇觀望,即使大竹因此而将來摔跤落魄,他也隻會盡一個普通朋友的義務,伸手幫忙一下,得到對方的感激,然後再逐漸拉遠距離,不近不遠地過自己的生活。
可是在小松決定外露自己的心,大膽一點真誠對待所有人的現在,他卻有些看不下去小竹的變化,甚至想要伸手阻止。
畢竟不管初心如何,小竹也是喜愛着料理的,這一點從未改變,但恐怕小竹自己都沒有想到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