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槿嘴角噙着一絲笑意,平靜的答道:“五嫂這話說的,既然端太妃娘娘是因為和我發生龃龉才病的,我若去跟前伺候,讓她時時看到我,病豈不是更難好?”
這是可以說的嗎?殿内響起一片吸口氣。
在這個時代,孝道就像一座看不見摸不着,卻能把人壓得喘不過氣的大山。
年老的長輩昏聩也好蠻橫也好,作為小輩都需無條件的順從,否則便是不孝。
和婆母吵架這種事,沒幾個人敢做。做了的,也沒人敢認。因為一旦認下了,不孝的名聲傳出去,便要遭受長久的指責和非議。走到哪兒,都容易被人戳脊梁骨。
容槿知道,但她實在痛恨這頂孝帽子。誰愛戴誰戴,她還就扔了。
“壽甯宮不缺伺候的人,我嘴笨容易惹人生氣,還是不去的好。五嫂這麼關心此事,不如多去壽甯宮走走,寬慰一下她老人家。不然還讓人以為你隻會看我笑話,挑撥是非,算什麼一家人?”
“我……”五王妃被噎直了脖子,忙道:“我怎麼挑撥是非了?明明是你自己做錯事,不思悔改還不許人點破,你真是冥頑不靈。”
容槿瞥了瞥嘴,自顧自的斟酒,“随便你怎麼說吧,我不在乎。一家人過日子,哪有舌頭不碰牙的?我是和端太妃娘娘鬧了不愉快,但我們有話都當面說出來,至少沒藏着掖着。有的人裝作很恭順的樣子,背地裡說不定罵得多難聽呢。我可做不來那些表裡不一的事,無聊。”
“你說誰無聊?”
“說你,怎麼了?誰讓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五王妃氣了個倒仰,“太後、皇後,你們聽聽淮王妃說的是什麼話。”
太後清了清嗓子,“都少說一句,你們是妯娌,應該互相愛護。怎麼和小孩子似的,喜歡鬥嘴呢。”
“是啊!”立刻有人不甘寂寞的接茬,四王爺蕭允宣開口道:“從前瞧着七弟妹悶不吭聲的,沒想到鬥起嘴來也是不遑多讓。”
容槿:“四哥謬贊了,大家都長了嘴,我也不能隻看你們用,我自己的嘴一味閑着。”
四王妃立刻嘲諷道:“呦,到底是七弟回來了,不然我一年也聽不到七弟妹說這麼多話。回頭七弟若是出征,咱們再看看,七弟妹還能不能這麼伶牙俐齒。”
容槿:“他回不回來,現在也是我一個人在這兒。四哥四嫂兩張嘴,我隻有一張嘴,還能怎麼辦?唉,由着你們欺負吧。”
她故意誇張的裝作一臉柔弱的樣子,倒讓人家沒辦法開口了。大家哄笑起來,連剛出了月子,精神不太好的皇後臉上都有了笑意。
蕭允淮此時進來,還未行禮,四王爺蕭允宣舉着杯子将他攔下。
“七弟,四哥敬你一杯。你在戰場上以一敵百,你的王妃跟你比也是不甘示弱,在這兒舌戰群雄呢。”
蕭允淮愣了一下,瞥了眼容槿,見她眨巴着眼睛沒有反駁的意思,料想此話不假。
他便坦然的接過酒杯,“家風如此,四哥海涵。”
嗯?
蕭允淮此話一出,殿内瞬間産生了無數個目光交換。
不對勁啊!大家極為詫異,老七不是不喜歡這個淮王妃嗎?
四王爺之所以出言諷刺,就是想借着淮王的嘴教訓一下淮王妃,沒想到老七一改往日不是人的作風,袒護起來了。
之前淮王對淮王妃是完全無視的态度,怎麼今天坐一塊還說悄悄話呢?
此時的蕭允淮正在低聲詢問:“我就走開一會兒,錯過什麼了?”
容槿手擋在唇邊,小聲嘀咕:“錯過了一出好戲。”
“什麼戲?比家裡那出《撞柱》還精彩?”
“這出戲叫《丢孝帽子》,跟《撞柱》比各有千秋。”
“可惜我來晚了,沒看見你舌戰群雄。不過從四哥的臉色看,是你赢了。”
“那當然,不過我沒想到他會找你。吓我一跳,還以為你要拆我的台讓我輸呢。”
蕭允淮嘴角微揚,端起面前的酒杯,深沉的黑眸中帶着些許玩味,“我有那麼壞嗎?”
容槿笑着碰了碰他的酒杯,“敬你一杯,給你賠罪。”
兩人舉杯一飲而盡,忽聽九王蕭允成拍手大笑,“你們看看,七哥和七嫂不管咱們,自己偷偷喝起交杯酒來了。”
九王十六歲,年初剛封的王,也是年齡最小的王。
剩下的老十、十一、十二,都沒成年,雖然是皇叔,但隻比大皇子大幾歲,成日一塊玩鬧着。
容槿見蕭允成還是個半大孩子,便一笑置之,倒是蕭允淮不自在的放下酒杯,臉色有些異樣。
老九正在這兒起哄,外面太監通傳:“皇上駕到!”
主角到場,宴會終于可以開始了。
容槿冷眼瞧着,皇上看着挺和藹的。
原著裡,蕭允川這個皇位的确來得有點湊巧。論文韬武略,他都稍遜蕭允淮一籌。隻有一點比蕭允淮強,那就是他比較有人情味。作為老三,蕭允川跟兄弟們的關系都很和睦。
他很仁義,但也很多情,多情的同時又算重感情。蕭允川後宮嫔妃不少,他雨露均沾,倒也不會太虧待哪個。原著裡他被和親公主迷上後,專寵公主,結局和公主一起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