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斓一愣,“你什麼意思?”
容槿勾了勾唇,“我是不會向太妃娘娘賠禮的。剛才,倒是想過向您二位認錯,畢竟你們受了我的連累。可我現在又覺得大家都有錯,互相扯平也就是了。”
慕容恪怒火中燒,“你說的是什麼混賬話?我們有什麼錯?”
容槿用審視的目光看向她氣勢洶洶的父親,朗聲道:“在父親口中,我是慕容家最差的孩子。唯一值得稱道的便是我高嫁給淮王,可這真的是門好親事嗎?”
“端太妃,是出了名跋扈不容人。淮王素來心狠,待人涼薄,性情乖張,更不中意我。這淮王府看着雕梁畫棟威儀赫赫,實際上和鬥獸場有什麼區别?”
“您明知道我愚笨,應付不了這樣的夫君婆母,卻還是将我嫁了進來。是為了我的終身幸福,還是為了父親您的大好前程?”
“你住口!”慕容恪臉色漲紅,神情激動。
容槿冷笑着,眼底多了幾分悲涼。
“我是沒本事讓娘家有光可借,但娘家人似乎也不管我的死活。我那日在城門暈倒,病了幾天,全京城都知道,你們不聞不問。今日上門,竟然是為了興師問罪。原來你們早就知道,我在夫家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你們非但不心疼我,還責怪我不會讨夫君的歡心,把我說得一無是處,呵。”
容槿冷笑着歎了口氣,“看來不僅我這個女兒做得不好,你們這個長輩做得也不怎麼樣,大家彼此彼此。”
“放肆!”慕容恪擡手拿起桌上的茶盞,朝她砸了過來。
容槿躲避不及,擡手攔了一下,滾燙的茶湯混着茶葉弄髒了嶄新的衣裙,上好的瓷器滾落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初雲和曉月驚呼一聲撲了過來,撩起衣袖,隻見容槿手臂被燙得通紅。
初雲忙低聲勸道:“殿下,快說幾句軟話吧,不要惹老爺生氣了。”
她說完轉頭又去求另一方,“老爺夫人,王妃身子剛好,你們容她緩緩,再慢慢斥責吧。”
慕容恪怒道:“她這樣忤逆長輩,狂悖無道,斥責有什麼用?隻怕不打,她不能改好!”
容槿聽見這話,立刻回嘴道:“當我是不知事的孩子,你想打就打?父親是想逼我叫來府中護衛嗎?”
慕容恪萬萬想不到她會這麼說,看來端太妃說得沒錯,從前那個溫順的慕容槿變了,變得大逆不道。
他咬了咬牙,“你敢?你想弑父嗎?”
容槿瞥了一眼廳外張望的管家,“立刻叫護衛過來。”
“是。”馮管家快步離去。
容槿拂去衣服上的茶葉,“父親是文官,今日要想動武,女兒便讓護衛請您出去。您也别說什麼,怪我連累你遭殃了。你自己巴結的親事,自己選的親家,自己受着吧。您好歹也是當朝大員,太妃娘娘除了訓斥幾句,也不能把你們怎麼樣。我受的折磨,隻會比你們更多。”
“我猜前日壽甯宮中的争執,端太妃并被告訴你們前因後果。當然,你們也不關心這個。所以,我也不多說了。日後再有這樣的事,你們便告訴端太妃,我已經和你們決裂了,你們是管不了我的。若這樣還要受到我的連累,那我就沒辦法了。大家一起受着吧,誰讓咱們是一家人呢。”
容槿說完便要走,忽聽身後一聲哀嚎。
戚斓哭喊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生出這樣不孝的女兒?我還不如一頭撞死!”
容槿回首,見初雲曉月倉惶的阻攔着戚斓,而慕容恪站在那裡,用兇狠的目光仇視着她。
以死相逼的娘,視她如仇人的爹,容槿淡漠的收回目光,大步向前。
出了廳門,正遇上飛奔而來的護衛。
她道:“由着他們鬧,鬧完了若還不肯走,就請他們走。”衆人俯首稱是。
容槿快步繞過回廊,不經意間瞥見假山後一抹玄色衣影,便停住腳,朗聲道:“這個位置對着正廳的窗戶,廳内景象一覽無餘。不知王爺是被吵鬧聲打擾,來此觀望。還是今日有雅興,特地躲在這兒看戲?”
假山後傳來一聲輕笑,蕭允淮手持折扇一臉坦然的從假山後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心情不錯。
“這是本王的府邸,我何須躲?我得到消息,慕容尚書和夫人昨日被叫去了壽甯宮,料想他們今日要來府上。我本可替你周旋一二,不成想你腳步倒快,我過來的時候你們已經搭上話了。”
“是嗎?”容槿不大信,“王爺竟有這般好心,怎麼裡面都尋死覓活摔杯子了,也不見您進去周旋?”
蕭允淮玩味的看着容槿薄怒的面容,“本來是想伺機進去的,偏又聽人說我待人涼薄性情乖張,素來心狠。我若是一時心軟,多管閑事,不是白擔了心狠的虛名?”
背後說人壞話被人聽到,本該心虛的。可容槿一想,自己說的是事實,也不算冤枉他,便不以為意道:“也對,若我是你,也會隔岸觀火。府裡難得熱鬧,不打擾王爺看戲,我先回房了。”
“等一下。”折扇攔在容槿的手臂上,他問:“你當真要走?裡面鬧着要撞柱,你不管了?”
容槿微微側眸,對上蕭允淮猜疑的目光。
“王爺認為,我母親是真的要尋死嗎?我卻覺得,她隻是想以性命為要挾達成某種目的而已。能用死威逼他人,這樣的人,知道自己的命有多麼有用多麼重要,怎麼可能真的死呢?”
“你這麼笃定?就不怕有意外?”
“若真有意外,我也隻能尊重結果。”
容槿說着仰起頭看了看頭頂的天空,“别人的命數,我無法左右。但我也不會讓旁人,左右了我。我唯一笃定的是隻要我活着,我便不會受任何人威脅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