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抽到一半,前邊來了三個打扮妖豔,穿着吊帶的女子。
江槐把還剩一半的煙在地上摁滅,然後把煙頭撿起來,丢在一旁的垃圾桶裡。收好了自己的情緒,站起身來,等待那幾個女子的到來。
“果然,有家店啊。”那幾個女生的口音聽起來像是廣東人。
她們個頭矮小,身材清瘦,彷佛在這煙雨朦胧的氛圍裡,輕輕一碰便會被吹倒。
江槐迎着她們的目光,走上前去。“你們是順道逛在這裡來的?”
“不是,這個地方這麼偏僻,又不處于鬧市街上,我們咋可能找到。”
天氣炎熱,那女孩喝了一口汽水,捋了捋自己被汗水浸濕的頭發,抱怨地說。
江槐賠笑,“既然來了,就來逛逛吧。”哪怕她在笑,也依然口吻清冷,像是在打發人。
那幾個女孩,推開了珠簾,走了進去。
方才和江槐搭話的那個女孩,在她的店裡四處翻看,另外兩個則是坐在地上,打開手機刷起了今日的新聞。
那女孩随手一指,“老闆,這是什麼?”
江槐走過去,看着那盞青銅鼎形狀的擺件,心頭湧過一絲不舍。
“這個是我從雲南帶來的,這個是照着茶器之一的風爐做成的擺件,可以當作裝飾品,也可以當作煙灰缸。”
那女孩顯然是對這個小玩意兒感興趣了,“你這的東西,怎麼都不是新的?”
她手裡把玩着那個玩意,舍不得放下。
“對,我喜歡收集舊物,對于我而言,它們多了一層歲月的痕迹。”
那女孩撫摸着,風爐的一角已經生鏽,裹上了特别的銅綠。
“你這隻有這一個嗎?”或許是出于對舊物的抗拒,那女孩不太滿意。
“有兩個,另一個我拿來做煙灰缸了。”這兩個風爐原本是一對,江槐自己去雲南做背包客的時候,路過一個地攤,那個攤主說是自己爺爺輩的定情信物。隻是時過境遷,被生活磨平了浪漫,老一輩的恩愛也不複從前,所以拿出來賣了。
起初江槐并不懂得這是個什麼,單純覺得這個東西好看,于是就掏錢買了一個。隻是走到半路,想到另一個孤孤單單的,這才折返,買了另外一個。
現下這女孩如果真的隻買走一個,江槐内心是不願的,但如果不做成這單生意,她又會沒了收入。
“多少錢?”那女孩發問了。
江槐心一橫,“這兩個本是一對,你單買就給你少一半吧,五十。”
那女孩想也沒想,“好”,立馬付錢,催促同伴起身離開。
她的同伴倒是不理解,“舊東西,有什麼好要的?”
江槐也不生氣,這個世界上喜歡反駁自己的人太多了,她早就喪失了一個個去解釋的動力。
等她們離開之後,江槐突然想起來了什麼,連忙追出去,奈何客人已經走了。
她拿起自己剩下的那個風爐,拍了張照片,那個風爐裡還躺着方潤之熄滅的煙。
她昨兒就注冊了一個新的店裡微信号,今天總算是能擁有它的第一條朋友圈了。
那朋友圈的标題是,“九十年代風爐擺具售出。”
江槐撫摸着剩下的這個,突然發現它的内側有個文字——“嫁”,那姑娘拿走了“娶”的那個。
但她隻能安慰自己,開張了,好兆頭。
她想起什麼來了,給方潤之發了條信息,“方便嗎?”
下午兩三點,正是方潤之鋪裡忙碌的時候,他正左顧右盼,招呼客人呢,哪裡顧得上回信息。
江槐勾勒着手機的輪廓,見他始終沒有回複,幹脆把手機放在桌上,不再打開。
雖然是下雨天,但依舊擋不住江南的魅力,又來了一波客人。
是一個大型旅遊團,她們的平均年紀在六十歲左右,顯然是退休人員打發閑暇時光的共同體。
江槐最怕的就是年紀稍微大一點的阿姨,她們最喜歡的就是挑三揀四,從講價裡獲取成就感。
“哎喲,這還有家店呢?”
“怎麼都是些舊東西!”
“太黑心了,還賣這麼貴,你這個小姑娘挺會做生意的啊。”
……
果然不出江槐所料,這個年齡層的大部分人,都有這個共性。
江槐隻能好言好語的解釋着,但是這些阿姨似乎隻願意評論而已,她們沒興趣了解這些東西的好壞和來曆。
江槐靈機一動,“您們來這邊,嘗了江南的碧螺春沒?”
那些阿姨停止評論了,把目光集中在江槐身上。
“沒有啊,這東西網上都有賣的。”
“不不不,我們這邊有家茶館,就在前邊幾百米,叫半盞浮生。那個老闆的沖泡手藝遠近聞名,幹了好多年了,他泡的茶就是和别人不一樣。”
江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屏幕還是沒有亮起。
于是加了一句,“老闆性格可好了,在前邊三百米,就到了。”
那些阿姨也是出來閑逛的,聽到她這樣說,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讨論。
“你不會是拖吧?”
江槐心裡暗爽,還真不是。隻是她對“茶”一竅不通,這樣推别人過去,萬一别人不滿意豈不是要怪她?但思索了片刻,還是補了一句。
“我跟那個老闆不認識,隻是鎮上的人都這樣說。”
因為鎮上确實流傳着“半盞浮生”的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