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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素未謀面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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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延青山奔騰後退,故鄉漸遠,縮小為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步,闵橋看着車窗外未知的前路,一刻也沒有回頭。

從邊陲山村去往繁華都市,路途曲折遙遠,需更換數種交通工具才能抵達。夏宛澄擔憂闵橋勞累,并未着急趕路,每到一座城市就歇腳休整三兩天,帶着闵橋走一走逛一逛。

同行之人還有她弟弟的小兒子夏鶴羽,今年本科畢業,即将前往國外攻讀研究生。原本暑假裡夏鶴羽和好友計劃了一場畢業旅行,卻被他爸耳提面命,陪着姑媽來接她受命運捉弄失散多年的小孩回家。

身邊這個十六歲的清瘦少年脫去了身上那套洗出毛邊的衣褲、起球的棉襪和開膠的帆布鞋,頭發也重新修剪過,上午還去醫院處理了十指的倒刺,做了一整套手部護理。明明從頭到腳都煥然一新,闵橋看起來卻像套了漂亮衣服的陳舊木偶,一舉一動生硬而拘謹,透出強烈的違和感。

夏鶴羽想起他和姑媽千裡迢迢行至斛崖縣第一中學,在辦公室裡見到闵橋的第一面。

尋人之初,夏宛澄說,如果闵橋的家庭和睦幸福,她會以資助人的名義供養他後半輩子前途坦蕩,衣食無憂,不讓他在兩個家庭之間為難,但倘若闵橋過得不好,她會不顧一切的與他相認。

四天前秘書将最終搜查結果交予她,夏宛澄看完後崩潰大哭,徹夜難眠。生母鄒曉燕早産大出血,搶救無效死亡,生父闵□□酗酒猝死,闵橋從十二歲起就一個人生活,孤苦無依。

白紙黑字,一撇一捺,比刀鋒還要銳利千百倍,殘忍割碎夏宛澄的僥幸,印痕永存不滅。她私心希望闵橋能過得好一點,不要吃那麼多苦。

可闵橋過得一點都不好。甚至不必去深究家庭情況如何,光看外表就已一目了然。

藍白校服洗褪了色,披風似的罩着一把嶙峋瘦骨,和挂在衣架上似乎沒多少區别,發絲毛躁發黃,理得參差不齊,像一捧幹枯的野草。那雙與夏宛澄十成相像的眼睛暗淡無神,眼皮耷拉下來,對視的時候彎起些許弧度,卻看不見絲毫笑意。

見到闵橋的時候,夏宛澄頃刻間兩眼通紅,一步一步,機械又遲鈍的朝闵橋走近。她顫抖的雙手擡起又放下,連一片衣角都畏于觸碰,唯恐隻是鏡花水月。

眼前的陌生女性搖搖欲墜,闵橋主動伸手攙扶,“您先坐吧。”

夏宛澄虛虛抓住他的胳膊,顫聲請求:“我,我可以抱一抱你嗎?”

闵橋說:“當然可以。”

夏宛澄淚水決堤,用力地抱住闵橋,涵養忘得一幹二淨,哭濕了少年的衣襟。

闵橋渾身僵硬,遲疑着擡起右手,輕輕拍一拍她的後背。

他聞到一股馨香,淡雅溫和,幽幽萦繞,給予他奇迹般的安定。

夏宛澄哭了許久,好不容易冷靜些許,哽咽着向闵橋道歉,關切他是否受到驚吓。

闵橋搖搖頭,被拉着手腕落座。夏宛澄輕聲細語,神情極度悲恸,強忍着哽咽将他的身世娓娓道來。

結婚十二年,夏宛澄因為身體原因無法受孕。他與丈夫堅持備孕,終于在三十六歲的時候如願以償。全家上下都特别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懷胎十月呵護備至,嬰幼兒用品添置了一屋子。肚子裡的孩子很乖,夏宛澄孕期過得極其平穩,十月懷胎,并于次年立冬順利誕下一子。

當晚,萑嘉市落了第一場雪,好像在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足月順産,落地時啼哭響亮,助産士笑言非常健康的孩子卻在出生一個小時後因低體溫被送進保溫箱,二十天後情況才穩定下來。

醫院檢查結果顯示小孩子體質弱,免疫力低下,需悉心養護。

這一養就是十六年。

“幾個月前庭榕将旁支逼上絕路,媒體突然爆出來這件事,謠言傳得沸沸揚揚,家裡沒有人相信,都覺得沒必要去自證傷了小孩的心。可我看到那些證據,時間,地點,每一條都言之鑿鑿,心裡總有一根刺戳着我,日日夜夜,逼迫我去落實真假。”

那段時間夏宛澄經常做夢,夢到生産時的場景,小孩從她的身體裡分離出來,被看不清長相的人抱走,越走越遠。她身下血流成河,張着嘴痛哭流涕,卻沒發出一點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目睹自己失去。

一遍又一遍永無止境,心理咨詢和藥物控制讓她越發精神緊繃,求神拜佛也無法為她排憂解難。

六月五日半夜,夏宛澄再次從噩夢中驚醒,看着丈夫疲憊溫和的面孔,語氣很輕:“我想做親子鑒定。”

趙庭榕抱着她,低聲說好。

一紙結論,天翻地覆。

班主任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辦公室裡的一切都變得陌生,像蒙上一層灰,變成老舊的電影。夏宛澄再度聲淚俱下,一旁的夏鶴羽也紅了眼眶,闵橋捧着他塞過來的抽紙,微微側着臉,視線落在夏宛澄不斷開合的嘴唇上,徒勞地接收信息。

好多地方闵橋都沒怎麼聽懂,像英語考試的聽力題,隻捕捉到關鍵字詞,串聯起來推理一個大緻的前因後果,過程蒼白,無法确定答案。

十六年前,夏宛澄剛出生的孩子被人故意調換,十六年後,真相浮出水面,夏宛澄想方設法終于找到了她的孩子,跋山涉水前來相認,帶他回到素未謀面的家鄉。

夏宛澄事先和闵橋通過電話征求見面,當時就表明想帶他離開斛崖縣,和他們一起回萑嘉生活。

闵橋拒絕了,他已經習慣了獨自生活,不需要突然冒出來的陌生家庭,也不需要多麼優渥的生活環境,他的獎學金和貧困補貼都好好存着,假期也會去幹活掙錢,上大學還有助學貸款可以申請……就算經濟再怎麼拮據,他也能按照既定的人生軌道前行。

可夏宛澄一再勸說,有時甚至足以稱之為哀求,她往往沒說幾句話就哽咽,一遍又一遍訴說虧欠。

班主任也幫她說話,讓闵橋體諒一個愛子心切的母親,還狠心戳中闵橋的痛處,直言以他如今的成績根本考不上玢州大學,又說大城市的教育水平和落後的縣城相比可謂天壤之别。

“你很聰明,又肯用功,去那裡念書一定會變得更加優秀,考上心儀的大學。而且回家之後,經濟方面也能有保障。”

這位三十出頭、在山野的風雨中快速蒼老的女教師微笑着注視他,闵橋雖然沒見過媽媽,卻本能覺得這就是一位母親注視自己孩子的目光。

她說:“闵橋,有了家,就别再讓自己過得這麼辛苦了。”

家嗎?

闵橋内心平靜,如同久經刑台的劊子手一般無動于衷,他沒有尋回至親的激動,也沒有即将脫離窮困孤苦的欣喜,他愣怔着,再怎麼梳理因果,也無法将自己與故事裡的主角聯系在一起。

夏宛澄和夏鶴羽在這裡住了将近半個月,每天堅持不懈地去學校和闵橋見面,夏宛澄水土不服又情緒激動,生了一場病。她的眼睛布滿血絲,嗓子嘶啞,如此近乎苦肉計的行為才換來了闵橋的妥協。

闵橋辦好轉學手續後回了老家,和他們約定兩天後在鎮上見面。童年玩伴早已辍學外出打工,他在學校裡沒有什麼知心好友,除了悉心栽培自己的老師,未向其他人鄭重道别。

家裡為數不多的田地早就被闵□□租給别家耕種了,每年還幾袋米面算作租賃費。對方心地純善,闵□□去世後不僅沒有欺負闵橋無依無靠,還将一半的米面折現給他。現在聽說他要搬家,又一次□□付了幾十年的租金,還說如果在外面過的不好,回來了也可以把土地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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