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托着臉頰,看向身側安靜進食的五條悟,他吃東西的模樣看上去文雅又好看,即使是一些帶有黏膩醬料的食物,也不會顯得狼狽。
跟以後比較起來的話,小時候的他,眼睛有點像是貓咪那樣圓溜溜的,骨骼和眉眼的輪廓并沒有那樣鋒利,而是略微圓潤,有種渾然天成的可愛,隻是周身的色調太過素淨淺淡,所以看起來才會有種清冷的神性。
長大後的眼眸藍得像是純淨的冰川,而現在他眼底的藍色會顯得更加晶瑩剔透一點,雪色的睫毛長且直,蓋在眼睑上像是精緻的雕像上落下了一層寒霜。
即使現在給人的感覺還很稚嫩,但未曾長開的五官卻已經足夠美麗。是那種在人類的審美中,足以忽視年紀和性别的,應當置身于冰雪和雲山之上的美人。
“還有另一種方法。”她突然拎起手邊的袋子,在其中翻找了一下。
最後在他略有些好奇的目光中取出一個紅色的紙盒,裡面裝有各種顔色鮮豔的小袋子,拆開後是色彩缤紛的彩色顆粒,像是糖果。
将糖果灑在冰激淩上,梨紗貼過來,用商店贈送的勺子挖了一大口冰激淩塞進他嘴巴裡。
五條悟安靜地含着口腔裡冰冰涼涼的甜品,感受着清新順滑的奶香在唇齒間化開,片刻後他錯愕地擡起袖子捂住了嘴巴,睜圓眼睛看向身旁的梨紗——
他緊緊抿住嘴唇,含糊又驚奇地開口,“這是……什麼?”
像是落下一場小雪,清涼的雪粒子在嘴巴裡急促地跳動,碰撞時迸發出細碎的雪花,融化後又有着甜膩的泡沫。
“是跳跳糖哦,你好沒見識。”梨紗翹起嘴唇,沒忍住伸手捏了下他柔軟的臉頰,聲線輕快,“怎麼樣,吃起來有沒有一種糖果在嘴巴裡爆炸的感覺,是不是很有意思?”
她直到現在才體會到了五條悟曾經的樂趣。
果然是報應不爽,想當年五條悟也是這樣嘲笑她的,還說她是小土妞——他小時候明明就跟她一樣嘛。
對面的男孩似乎蜷縮了一下指尖,卻并沒有拒絕她的靠近。
絲綢質感的衣袖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隻露出了毛茸茸的額發和線條青澀柔軟的眉眼,像是一隻猶豫着要不要探出洞穴的小動物。
五條悟垂下眼眸,看了一眼依然停留在臉廓的手指。
幹燥溫暖的肌膚,和自己因為含着冰激淩而變得冰涼的面頰比起來,是另一種截然相反的觸感。
很少有人與他離得這樣近,完全打破了應有的安全和社交距離。
甚至還能夠聞到她身上傳遞過來的,清甜的香氣。
比起他所熟悉的沉香,又或者宅院中常常焚燒着的其他木質熏香,是另一種要更加溫和清新的氣息,帶有一點他喜歡的甜味,很好聞。
口腔中糖果的躍動還在繼續,逐漸與心跳同頻。
他放下衣袖,直白地看向她的眼睛,視線澄澈。
而後略微側過臉,在她尚未收回的指腹上,主動地輕輕蹭了一下。
……
梨紗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年紀的人類幼崽的好胃口。
兩個人湊在一起,把她帶回來想要囤積起來的零食吃了個七七八八,其中大部分都含淚讓給了五條悟——主要是他不管吃到什麼都會露出一副很沒見識的表情,梨紗感覺自己存在感微弱的良心隐隐作痛,隻好忍痛一口接一口地投喂他。
等到吃飽喝足之後已經是晚上。
洗漱後的五條悟坐在木桌前看書,而梨紗趴在窗台上打盹。
在閉着眼小憩的時候,她垂落的尾巴會不自覺地搖晃,有種小動物般的警覺,隻有在陷入富有安全感的熟睡時才會将尾巴安靜地蜷在身下。
五條悟看着攤開的書頁,注意力卻還是忍不住被她細長的尾巴吸引——白天的活動似乎消耗了她不少的精力,晃動時的頻率明顯要比之前緩慢很多。
他分心注意着她的方向,看見她似乎有些困倦,重心不穩地撐起身體,朝着書桌的方向跳了一下,就輕飄飄地站了上來。
“我要睡覺了。”她趴在厚重的書本旁邊,将毛茸茸的臉蛋擱上來。
“睡吧。”他微微颔首,因為剛剛洗漱過的原因,表情和聲音都顯得有些溫和。
但想了想,五條悟看向書桌,語氣有些不太确定,“要睡這裡嗎?”
“在說什麼啊——我為什麼要睡在書桌上!”梨紗現在真的有點不太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了。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理直氣壯地說,“快給我擦一下手。”
然後再次強調:“我要睡在床上。”
五條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一點笑意,他取出顔色素雅的手帕,拿起她擱置在桌子上的前肢認真地擦拭着。
其實并沒有什麼灰塵,院子裡被早晚清掃的下人們打理得一塵不染,她又是挑剔的性格,即使變成小羊的樣子在院子裡走動,也是很小心地尋找着落腳點的。
梨紗對他輕柔的動作表示滿意,剛想誇誇他,就聽見他開口問,“不過跟手比起來的話,像綿羊這類哺乳動物,用爪子,不,蹄子來代替要更合适吧?”
梨紗:“……”好讨厭!
這個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她覺得,無論是幾歲的,處在什麼階段的五條悟,應該都是具有一些招惹她的天賦在身上的。
……
招惹梨紗的“後果”比五條悟想象中的要來得更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