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到左邊的杉樹林裡有陌生的氣息,梨紗沒再猶豫,立刻閃身朝着詛咒遺留的殘穢追了過去。
穿過大片稀疏的雲杉林,面前是個一望無垠的長坡,不遠處還有被木闆一類的東西碾壓過的軋痕,尚未被風雪拂去。
她足尖一點直接跳了下去,速度快得驚人,身影快速出現又消失,幾秒後就隻在視線中留下一個遠遠的小點。
後方的夏油傑站在遊蕩着尾羽的咒靈上慢悠悠地追了上來。
他的雙手交握着藏在袖子裡,饒有興趣地看着前方的女孩迅速起落的背影,覺得她像是隻在雪地裡敏捷地跳來跳去的小兔子。
不,不該說是兔子,是更加美麗、更加強大的野獸才對。
——超出規格的強大術式,除了攻擊性還有着追蹤的能力,令人着魔的眼睛,無法解析的特殊咒力,敏捷到近乎閃現般的速度,甚至怪物般的洞察力,完全找不到半點下手的時機啊。
真是可惜,現在早就錯過了捕獲這隻猛獸的最佳時機。
夏油傑幽幽歎息一聲,得在計劃中為她再增添一點砝碼才行。
……
長坡在視野的盡頭出現一個不易覺察的,利用高低差打造的巧妙斷層,前方的雪地似是被精心清理潤滑過,有驟降的坡度和茫茫的白雪遮掩,的确很難臨時控制住速度和方向。
梨紗站在雪地的邊緣垂眸往下看。
被茫茫冰雪掩埋的天坑内,交錯地擺放着一個、兩個、三個……她數了數,正好是十一顆頭顱,是那些失蹤的學生。
“都死了?”跟在她身後的夏油傑也低頭看下去,挑了挑眉。
梨紗瞥了他一眼,輕盈地縱身躍下去。
這些學生的身體都被豎着埋在了雪下,隻有頭露出了雪面,所有人的脖頸似乎都被割出一道血痕,鮮血浸透了地上的雪,看起來就像是被割掉了腦袋擺在這裡一樣,有種詭異的驚悚。
梨紗拔蘿蔔似的把這些凍得臉色發紫的學生一個個拔了出來,最後運轉咒力封住了他們脖子上的傷口——似乎是打着讓他們慢慢放幹血的想法,傷口割得不深,得不到救治或許會失血死去,所幸梨紗來得夠快,這裡的溫度又太低,傷口有點凝固了。
如果沒及時趕到的話,這些倒黴蛋要麼失血死掉,要麼就會因為失溫在這裡被凍死。
梨紗揮手凝結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冰罩蓋住了這些學生,沒了風雪的肆虐和持續的失溫,漸漸有學生恢複了清醒,随即驚恐又恍惚地縮成一團。
她在躺倒一地的倒黴蛋中找了一圈,蹲下身體捏了捏其中一個短發女孩子的臉頰,輕聲呼喚着她的名字,“京子……川田京子。”
一陣細微的牙齒顫栗的聲音,女孩在輕柔又冰冷的聲線中睜開了眼睛,她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渙散,呆呆地望着慘白的天空,眼角滲出自己也未能覺察的眼淚。
“現在不要看,會瞎掉的。”
梨紗擡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指腹觸碰到少女濕漉漉的睫毛,像是被蝴蝶蹭過的癢意。
川田京子僵硬地轉動了一下腦袋,似乎終于察覺到另一個人的存在,在巨大的驚懼中直直地撲上去,一邊瑟縮着想鑽進她懷裡,一邊語無倫次地哽咽着哭出了聲音,“他想殺了我們!他跟那個怪物想殺了我們所有人!”
“是那個怪物,是雪童子!?旅館的老闆跟它是一夥的……他要殺掉我們!”
梨紗沒有推開她,隻是擡手慢慢地摸了摸她的後腦。
穿行在發絲間纖細有力的手指和略帶着些力度的撫摸似乎讓這個驚慌失措的女孩終于生出些許安全感。
她迅速擦幹淨眼淚,捧着梨紗的手,眼神堅定,“你快走吧,你現在沒有受傷,可以踩着我們爬上去,說不定再過一會兒他們就要回來了……”
梨紗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又好奇地問,“那你們呢?會死掉的哦。”
“我、我們……”女孩蒼白的嘴唇顫抖了一下,轉頭看向自己瑟縮着抱成一團放聲大哭的同學,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還是在安慰自己,“我們、一定也會有辦法的。”
深棕色的眼睛不停地淌出眼淚,她驚惶又堅定地握住對方的手掌,似乎是想從中再汲取一些力量,努力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條理清晰,“你、是津美紀的家人對吧,你先走,等出去了再找人來救我們……”
“那對旅店的老闆已經瘋了,他們在食物裡投毒,又把我們騙來這裡滑雪,其實是想把我們當成祭品,說要用我們的血來召喚神明複活他們的孩子,總之你先走,快離開這裡!不要管我們了……等他們回來就來不及了!”
召喚神明?
梨紗若有所思地看向地面上的痕迹。
鮮血在被刻意挖出凹槽的雪地中縱橫交錯,在極緻的低溫中也像是有生命那樣湧動着,構成血腥又詭異的圖騰。
紋路上附着的那一點點熟悉的力量讓她微妙地彎了彎唇角,眼睛裡有着結冰的笑意。
——神明可不一定是什麼有求必應的好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