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熊貓點點頭,把手放在嘴邊,小聲放出一個鮮為人知的小道消息,“據說還有後續,高層那次被學姐打到爬不起來,都去煩家入小姐,因為學姐跟家入小姐的關系也超級好,所以看家入小姐被他們呼來喝去就很不爽!”
他清了清嗓子,抱着自己胖乎乎的胳膊努力作出一副兇狠的樣子,模仿着梨紗的語氣冷漠的說,“你們這些皺巴巴的爛橘子煩不煩啊,不知道反轉術式有多珍貴嗎,莫名其妙的小傷也要來煩硝子,醫院是擺設嗎?又不是快死了,啊……不如我把你們揍到瀕死再來找硝子好了,否則也太大材小用了,完全發揮不出硝子的實力啊。”
家入硝子作為五條悟的同期,是咒術界罕見的掌握着反轉術式的奶媽,和五條悟隻能自愈的反轉術式不同,隻有她才能将治療效果作用在其他人身上,所以常年作為寶貴的戰略資源坐鎮被結界守護的高專,是咒術界高層指定的醫生,可上面動不動就支使她放下手裡重傷的病人,東奔西跑給那些大人物們檢查身體。
不過自從梨紗放下狠話,這樣的麻煩也少了很多,畢竟那些貪生怕死的老家夥們是真的被揍怕了——
和嘴上罵罵咧咧潛意識裡卻遵循道德準則的五條悟不同,梨紗是典型人狠話不多的類型,桀骜不馴,能用武力解決問題就絕對會動手,隻是顧忌着五條悟在場才沒痛下殺手,但還是把那一大圈人揍了個半死。
高層們氣得頭暈目眩,但的确大改從前頤指氣使的傲慢,好言好語低聲下氣的讓五條悟跟她定下了束縛。
有束縛在梨紗就不能随便傷人,但隻要明面上不挑五條悟的事兒她就懶得搭理,偶爾還會主動幫他做些任務。
“梨紗學姐,真是帥氣。”熊貓捧着毛茸茸的臉蛋,露出星星眼。
一旁訓練的真希也認真地點了點頭,語氣緩和,“學姐是我的榜樣。”
總有一天,她也會成為學姐那樣有實力的人,回去把禅院家的那群看不起女人的爛人全都痛打一頓。
“好厲害……”
好耀眼。乙骨憂太悄悄地想。
聽着同期們的讨論和崇拜,他甚至都不敢再擡眼看過去,隻能默默抓緊自己手裡的木棍。
他回想起自己跟學姐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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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繞着繩索的巨大鎖鍊自房頂垂下,目光所及到處都是繪滿了黑色字迹的黃色符咒,密密麻麻地貼滿了狹小的空間,像是鎮壓着什麼窮兇極惡的怪物。
乙骨憂太蜷縮在椅子上。
在他十歲那年,幼馴染祈本裡香因為車禍身亡,化身成為了強大的怪物,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後。
在那之後,他的世界隻剩下悲傷、恐懼和詛咒。
陷入瘋狂的裡香力量太過強大,會無法自控地攻擊所有想要靠近他的人,他也因此離開了驚惶的家人孤身來到東京,小心翼翼地跟所有人保持着距離。
獨來獨往,膽小怯懦,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日複一日地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克服着恐懼,被同學欺淩。
直到那個雨夜——鋪天蓋地的雨聲和黏膩的鮮血,霸淩者們的慘叫和裡香含糊可怖的呓語塞滿了他全部的感官。
裡香鬧出的動靜太大,乙骨憂太很快被咒術總監會拘捕。派遣的相關人員一個個都被裡香打傷,直到那個男人出現——強悍到恐怖的實力,輕松制止了陷入瘋狂的裡香,将他關押在這裡。
乙骨憂太沉默地接受了總監會下達的死刑。
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是正确的。
他總是無法自控,哪怕絕非他的本意,也還是會傷害到别人。
像他這樣的人,隻會傷害别人的人,其實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沒有人需要他,因為他隻會帶來絕望和恐懼,所以應該死掉,這樣才是正确的。
乙骨憂太也曾無數次地想過尋死,可實際上他連自殺都做不到。他無法傷害自己,再鋒利的刀刃也會被裡香擰成麻花。
而這次他被關進這裡,應該可以解脫吧。
——乙骨憂太絕望地接受了自己即将結束的生命,直到監禁室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明亮到刺眼的陽光突兀地照了進來。
朝他走過來的是個眼熟的,身材高大的銀發男人,而他的身後,是個陌生又美麗的少女。
她靠近他。
纖細冰冷的手指強勢地捏着他的下巴擡了起來。
瘦削的肩膀,微微蜷曲的黑色長發,雪白的皮膚上,那雙紫水晶一樣的眸子突然之間變得無比深邃,居高臨下地睨了過來。
“不要、别靠近我……求求你……”
身後的影子躁動起來,是被束縛住的裡香在歇斯底裡的咆哮。
他顫抖着用力抓住身下的椅子,無法自控地後仰,眼睛裡滾出一串濕熱的淚珠,薄而蒼白的嘴唇無力地開合,嗫嚅着吐出哀求的話語。
他帶着哭腔,含糊的,驚惶的,反複懇求道歉。
求求你、不要碰我……對不起、會傷害到你的……
而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輕輕地啧了一聲,像是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那樣,好奇又無法理解地蹙眉看了一眼手指上沾到的,濡濕滾燙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