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慶道,“去吧,快去吧,朕想燕伏想得緊。”
德榮領了旨,正要前去,便聽宮人急報,“陛下,大事不好了!”
德榮“嘿!”了一聲,甩開手上拂塵,擡腿踹了那毛手毛腳的宮人一腳,“有什麼天大的事能不好了?給陛下慢慢說——”
宮人捂着肚子,趴在地上,聲音哭喪着,“北邊傳來急報,燕大監被……”
阮慶驚起身,“燕伏怎麼了,快說!慢吞吞的朕要你狗命!”
宮人哆哆嗦嗦道,“陛下饒命啊,奴才這就說。是……是燕大監被珙縣賊人給殺了!”
阮慶身子一晃,德榮趕緊扶着阮慶坐下,眼神示意那宮人趕緊退下,以免跟着遭難。
阮慶擡手,“給朕傳……傳莊函,讓他立刻馬上過來!”
莊函進宮時,正見皇上歪在榻上喝着藥,一見到莊函,阮慶擡手讓其他人都退了下去,隻留德榮在場。
“朕要給燕伏報仇,你去聯系兵部,再從西北調幾萬兵馬給韓道行,讓他給朕鎮壓珙縣的賊軍,讓他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失敗的話直接自行了斷吧!”
莊函已知曉珙縣之事,隻覺得陛下此舉不妥,勸道,“邊軍防衛戎狄,此前已經調了三萬出來,再調邊軍,恐怕會有戎狄趁機擾邊。”
阮慶打翻身邊的藥碗,“胡說,戎狄算什麼東西,也敢進犯我朝?”
莊函:“陛下,西北邊陲不得不防啊,更何況北安王前來面聖,馬上就到兩淮,若北安王在此時起事,建城危矣!”
阮慶心虛地坐直了身子,他之前派人刺殺北安王已經将其激怒,若真讓他到了兩淮,他的江山恐怕就坐不住了。
“那……那就讓兵部從各州抽調兵馬,邊軍先調三萬過來,先防着兩淮吧,傳令洛城韓道行加緊征兵,盡快把賊軍給朕滅了。”
莊家曆代出名臣,到莊函這裡,地位竟然不如皇上身邊的太監重要,還要靠着讨好公主才能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他不免在心底自嘲。
莊函得了口谕退出勤德殿,歎了一口氣,他現在能做的,也不過是讓朝廷多堅持幾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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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攻入珙縣縣衙,是舉了新的義旗,旗号是“赤霞軍”。
赤霞軍占領珙縣次日,義軍将軍桑決帶頭舉行祭祀儀式,祭奠被殺害的林青天和那些因反抗燕大監而死去的百姓。
珙縣百姓見了也紛紛入内給亡者送去供品紙錢,祭拜進行了整整七日,桑将軍才帶着手下骨幹入駐縣衙。
早晨,桑決晨練剛剛結束,便見裴舒長發半挽,一襲青衣翩翩而來,懷中還捧着一沓子書啊冊子的。
“裴公子,有何要事?”
此時大家都在用早飯,裴舒這麼早前來莫非有什麼急事?
“在下表字逸安,要事有很多,将軍想先聽哪一件?”
裴舒說着話,眼睛卻落到桑決微微敞開的領口,好結實的胸肌啊……雖然摸過幾回,視覺上還是這般有沖擊力。
桑決擡手做出請的姿勢,邀請裴舒進門,把挂在外頭的外袍都給忘了。
“逸安,你有何事要說?”
屋内,彌漫着淡淡的雪松味,冷冽,還有一點藥味,微苦。
裴舒把手中的卷冊放在桑決的桌上,看到桌上除了簡單的筆墨,還有一本被翻爛了的兵法書。
看來就算平民出身,桑決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若他能生在不論出身的現代,肯定能成為更厲害的人物。
“将軍,在下昨夜思慮整夜,把軍内事務梳理一番,将重要之事列了出來,都在這些冊子裡,将軍可以慢慢看,不過首要的是……”
桑決坐下,默默給裴舒倒了杯茶,傾耳聽他細說。
“首要的是解決幹旱和糧食問題,不知将軍有何看法?”
裴舒前世讀了許多史書,有諸多良方妙計可用,可若輔佐之人不懂其中關竅,也是白給。
是故,他必要先聽桑決的意見。
桑決沒想到平日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裴公子,做起事來還蠻雷厲風行的,雖然詫異了片刻,卻也覺得有趣。
隻說道,“開倉放糧能夠暫時解決百姓溫飽,隻是還要有更長遠的解決辦法才行。”
裴舒點點頭,看來桑決蠻懂得修養生息的道理,當了首領後也并不着急擴張治下,心中也有謀算和章程,他便對這未來的主公多了一絲信心。
“依在下之見,不若循着已有工事,把陂塘繼續修建,今年雨水雖少,但聊勝于無,馬上八月了,再組織百姓種些秋粟,先把今年挨過去。”
桑決贊成,“那就依逸安所言,先組織人修建陂塘。”
裴舒惋惜道,“這陂塘乃是縣令林語遲帶頭修建,在下想請将軍給林縣令刻個碑,他是百姓愛戴的好官,卻是那樣慘的結局……”
桑決皺眉,“看來好人未必會有好報!”
震耳響聲傳來,是桑決重重拍了一下桌面,震得筆架傾倒,墨汁濺出。
裴舒看桑決臉色變得冷沉如冰,想開口勸兩下,忽然讷住了,長睫閃動面露驚慌。
“血……”他傾身按住了桑決右臂,“将軍,你傷口裂開了。”
桑決回過頭,耳邊正擦過裴舒肩膀滑落下來的發,呼吸一滞。
聲音微啞,“無妨,逸安幫我重新包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