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一聲重過一聲的鳴金聲從戰場邊的丘陵上傳來,衆人循聲望去,隻見義軍旗高高揚起,而太守似乎正……刀架在脖子上。
府兵校尉道,“不好!”
一低頭,康遠山的大刀已經落在了肩上,“别亂動,老子心情好,沒準會放了你。”
鄧高眼角紅了,欣慰,“是桑校尉,他們把太守後方端了!”
康萍擡起頭,他已經得救,卻不由狠狠咬上了後牙,又是這個桑決,每次都是他出風頭!
康遠山高喊,“占領糧倉!”
義軍們跟着高呼,“占領糧倉,占領糧倉!”
正山軍便圍着糧倉落了寨,洛城糧倉共四座,奪下一座,都夠養活全城人三個月了,北方本就大旱,官府不開倉放糧,他們自己搶怎麼了?
書記官舔了舔毛筆尖,在正山軍志上寫下轟轟烈烈的一筆——
“祈安元年五月初十,奪洛城西糧倉,擒太守,安營寨,舉軍同慶。”
當晚,正山軍取出西糧倉内十分之一的糧食,分成數千小布包,派兩隊騎兵進入城内,往百姓家戶裡投去。
次日,竟有城内舉人帶着百姓上門感謝。
舉人為義軍頌揚一番,百姓則趕來一小群牲畜,雖然不多,卻也有豬有羊。
城中無糧,地沒法種,牲畜養不下去,自己又舍不得吃,不如索性送給義軍,讓他們為百姓伸張正義。
康遠山拒了兩拒,終究還是盛情難卻收了下來。
他歡喜地“呵呵”笑了兩聲,這回,他終于能踐行諾言,帶着兄弟們喝酒吃肉了,哪怕喝點沾了肉味的湯也行啊!
他已經很久不知道肉的滋味了。
到了晚上,桑決帶着騎兵返回,看到寨中上下一派歡喜模樣,似乎比昨日打了勝仗更高興。
鄧高和平日一樣來找桑決,主要是看下那不争氣的兒子有沒有受了傷,平日裡練武也不勤,倒整日跟着桑決往外跑。
“鄧叔,今日發生何事?”桑決問道。
“我正要說,今日咱們有肉吃了。”鄧高笑道。
“竟然有這般好事,不過牛肉可吃不得啊,這是農民的根本,吃了就種不了地。”鄧暢忙做驚恐狀,擺擺手。
看着兒子全須全尾,鄧高很是欣慰,覺得自己真是看對了人,有小決在,他還是放心的。
“放心吧你,沒有牛。”
鄧暢開心了,下意識搭上桑決手臂,桑決低頭看着,不語。
“抱歉,我忘了。”鄧暢讪讪收回手。
“知道就好。”
鄧高手邊一把子事要忙,便起身走了,身為元帥副将兼師爺,軍裡大事小情都來找他,他常焦頭爛額,不過打了勝仗,心裡歡喜,也就把這忙累給抛到腦後去了。
“走啊,去看看小豬小羊,今晚就要變成肉湯了,多可憐啊。”鄧暢看桑決提起刀又要去練武,忙把人叫住,提議道。
桑決:“你自己去。”
鄧暢:“哎,别啊,牲畜棚應該就在前面了。”
正說着,傳來兩聲羊叫,鄧暢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桑決平日裡臉上就沒什麼表情,鄧暢自然沒注意到随着羊叫聲傳來,桑決臉上僵了一下,整個人像凍住一般停了一瞬。
“桑決?桑大哥!”
左手握了握又展開,桑決頭也不回道,“我去練武。”
鄧暢習慣了,自己去找小羊小豬玩。
若是不打仗,他應該還在幫主家放羊吧,可同樣是放羊娃出身,為什麼桑大哥竟然還會武還這麼會打仗?
人比人,比不過,那就不比了。
“哎,康萍,你怎麼不好好養傷,亂走什麼啊!”
康萍正拄着個單拐一跳一跳往這邊走來。
見到鄧暢,他皮子笑笑,“這等小傷何足挂齒,倒是你怎麼惹你桑大哥生氣了?還是到我身邊來,還能給你個副将當當。”
鄧暢擺擺手,“不用了,我多謝你哈,康萍将軍還是完成元帥交給你的任務,把太守和他的那幾個手下看好吧。”
說着加快了腳步離去了,若不是看在康萍是元帥的幹兒子,恐怕早就被發落了,要不是桑大哥在,他還有命在這說話?
康萍拄拐站在原地,眼睛眯了眯,早晚有一天,那些覺得自己不如桑決的,瞧不起自己的,都會成為他的手下,到時算賬不遲。
他方才看得清楚,桑決聽到羊叫後那一瞬的變化,高興還來不及,看來被寄予厚望的桑校尉似乎也有害怕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