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躺在堂中央的聖旨無聲無息,一時間竟無人去拾。
葉家的下人覺出不對味來,今日的氣氛和昨日乃是天差地别,有點眼力勁兒的都看出主子們心情低沉,便齊齊低頭做事,慎言慎行起來,生怕一不小心就觸了黴頭。偶有幾個議論今日事的,轉眼便被管事者一通訓斥,也不敢再竊竊私語了。
晚飯時分,葉行澤坐在圓桌邊看着桌上的菜肴歎氣,左右打量着盯着他眼睛滴溜轉的葉懷俗和沈離歌,不由笑起來,“算了,好歹還有你們兩個鬼靈精陪老夫,咱們用飯。”
葉懷俗同沈離歌相視一笑,抄起竹筷給葉行澤添菜,兩個混世魔王眯着眼笑,顯得格外乖巧,異口同聲地說,“葉大俠慢用。”惹得葉行澤一陣開懷大笑。
在下人收拾間隙,葉行澤偏頭問沈離歌,“你師姐還在你娘親廂房外跪着?”
沈離歌聞言皺了皺鼻子,點頭應是。
葉行澤皺眉,右手撫着八字胡,思索了會兒,才道,“也難怪,你娘親此番确是氣極了。”
門外傳來葉風的聲音,“家主,外頭有一姑娘求見。”
葉行澤揚眉,“可說了身份?”
“這......家主,那姑娘未曾說起。”
中秋過後,這風一日涼過一日,待暮色四合秋風刮過,寒意頓起,院落裡的兩棵黃楓挺立着,這兩棵黃楓已經有些年頭了,聽聞是葉家先祖親手種下的,現下已然高過了廂房的屋頂。此時的楓葉已經呈橙紅色,随着風簌簌作響,沐浴在月光下的楓葉悠悠晃動,添了層銀輝顯得分外漂亮,大有不安分的脫離枝丫緩緩飄落,落到樹下的小池裡,落到屋頂的青瓦上,落在了梅左的肩頭。
梅左盯着廂房,在油燈的映照下,門窗多了兩道剪影,而她正望着那剪影兀自出神,那身闆同黃楓樹樹幹相比,竟還要直上幾分。秋風一陣一陣的刮,将她束起的發撥至松散,幾縷發絲墜在額前,在風的捉弄下偶爾拂過她額際的傷口,有些癢。
她在一片安谧中靜跪着,白日裡的事在她腦中循環往複的重現,她忽的明白過來李果眼底的失望和怒意是為的什麼,便知她此事做得傷了李果的心,一瞬間愧意無處安放。轉念想起葉弱水,梅左神色迷惘,突然意識到這麼些年她無意間忽視了許多,臨了到思索忽視了什麼的時候,她便又想不分明了。
熟悉的梅花香萦繞在鼻翼,梅左陡然将自己從回憶中拉扯出來,倏然擡頭,瞧清來人的面容時,神情驚愕,低呼,“斯然?”
秦斯然聽她這聲驚呼,輕聲一笑,擡手将她肩上的落葉拂落,“阿左這是連楓葉落在肩頭都不知嗎?”随後見她一身薄衫,微微蹙眉,解開身上的狐裘欲要給她披上。梅左見秦斯然脫下狐裘擰着眉,忙按住她的手,“我的身子骨比斯然你好得多,快些穿回去,若是得風寒又是幾日不見好。”
秦斯然聞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阿左還曉得何謂風寒?”梅左一愣,知道這是諷她,頗為無奈的笑了笑,也顧不得還在跪着,忙起身拿過秦斯然手裡的狐裘,重新給她穿上,“我都好些年未患風寒了,總不見得今日會患上不是?”梅左輕聲說着,替秦斯然理了理衣襟,待理好了,也不等秦斯然回話,便又跪了回去。
秦斯然靜靜的看着梅左,少頃,揚手将梅左額際的發絲别至耳後,細細打量着那道傷口,悠悠一歎,梅左似有所覺般開口道,“不疼的。”秦斯然目光落在梅左身上,此時的梅左像是披着月光,先前看到的寂寥消弭殆盡,在月光下,梅左愈發顯得瘦弱,秦斯然心中掠過一絲不忍,随即走到梅左身側,在梅左訝異的目光中屈膝跪下。
梅左見狀神情一變,忙攔過秦斯然,神色有些不虞,“斯然!”
秦斯然偏首凝視着梅左,隻道,“我陪你。”
梅左急道,“這與你無關。”
秦斯然仍舊隻是看着她,重複道,“我陪你。”
遠處,葉弱水站在陰影中,安靜地瞧着兩人相依的背影,将手裡的披風收了收,擡首看向天際明月,她伸出手那月光便灑在了她的手中,像是掬了一捧月色于手。葉凡塵立在她身側,不住的歎息,半晌,“阿姐,咱們回吧。”
葉弱水恍若未聞般不應,她突然明白過來,有些話以前不敢言說,現在便不能再提及了,隻是難免會想,若是當初說了如今又會是何種局面,而這世上時間從不給人機會有如果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