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來一把抓住無相的肩膀:“同他啰嗦什麼,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無相一時不察被沈将來穩穩扣住肩,目光一沉,剛想用内力将之震開。梅左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一般,兩者的距離迅速縮短,隻見梅左笑眯眯地點了他的穴道,動彈不得的無相認命的放棄抵抗,順從的任由沈将來提溜着他回到剛才相遇的地方。
百無聊賴的李果要了一個空碗,茶水在她手中輾轉于兩碗間,剛與這個碗黏糊了會兒,下一刻又投入另一個冰冷的懷抱,直到茶水漸漸冷卻,李果眼神忽地一亮,說道:“來了。”秦斯然聞言擡眼看向兩人離開的方位,隻見三個黑影迅速靠近。梅左雙腳剛落地,手往桌上一伸,順起秦斯然的茶碗,将餘下的茶水一幹為盡。
李果看着梅左一氣呵成的動作,微張着雙唇,視線在茶碗,秦斯然,梅左之間交替,見秦斯然神色不變十分自然的接過梅左遞回的碗,李果突然覺得自己腦子有點混亂,這是長公主,這是楚國的長公主!随即,向梅左投以看傻子般的眼神,心中騰起焦慮的感覺,李果擔憂的想着,梅左冒犯了長公主,會不會剛到金陵,就成了階下囚。
直到沈将來開口喚她,她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失态,李果假意咳嗽兩聲,這才注意到滿臉無所戀的無相,想到其調戲自家閨女不成,反倒被整的頗慘,心頭冒出些許憐憫。不過,這絲憐憫剛冒出點苗頭,便被李果抹殺于心。
她抱着手湊到無相面前,笑意盎然地說道:“小和尚,别來無恙啊,近來可好?”
無相心裡苦悶,今日出門應該算算黃曆,不然就不會遇見你們三位,沒遇見你們,小僧悠哉樂哉快哉。沈将來皺眉,擡手就給了無相空空如也的頭頂一巴掌:“小子,問你話,可曾聽到?”
無相的穴道被點,沒法使用羅漢金身,實打實地挨了這不留餘力的巴掌,痛的嗷嗷直叫,淚眼汪汪地看着李果,委屈地回道:“小僧過得尚佳。”
瞧見無相這般模樣,梅左手撫在秦斯然肩頭,樂不可支的笑彎了腰,秦斯然見狀忍俊不禁,掩面輕笑。梅左平複下來,笑意連連的勸道:“師叔,咱們該走了。”說完,故意側過身子面朝秦斯然,随意掃了眼周邊的行人,複又假裝擡頭看天色,目光掠過右方茶樓,勾了勾唇,轉身笑吟吟地說道:“剛過午時,咱們得盡快回揚州,不過今晚估計要餐風露宿了。”話畢,梅左的嘴還在不斷開合。
李果沈将來輕輕點頭,看懂了梅左的唇語:被毒蛇盯上了。秦斯然對幾人情緒的微弱轉變,了然于胸。
随後,幾人又買了兩匹馬,梅左與秦斯然同騎,而無相雖然内力被封,但李果為以防萬一,還是讓不情不願的沈将來和無相同騎,而她自己則獨騎。出城門是,梅左感受到一絲異樣,總覺得有視線似有似無的落在自己身上,可仔細觀察下,卻又沒有任何發現,梅左蹙起眉頭,排着隊,随着一衆出城的人往城外走去。
幾人出了城門,走過護城河後,迅速翻身上馬,不做留戀,飛速離去。
淮南城的城牆由青磚砌成,厚重感十足,而城牆除卻将士和高門人士以外,閑人若是登上城牆,輕則杖打十次,重則抓捕入獄。
但,此時淮南城牆之上,卻有一身穿粗布衣衫的侏儒男子站在垛口,頭戴墜着白紗的鬥笠,二尺長的佩刀别在腰間。鬥笠下,他眼露精光,來回搓掌,因為興奮,眉毛不斷抖動,死死的盯着揚起的黃沙中漸行漸遠的身影,周身散發出狂熱的戰意。
一側,戰甲裹身的将領屏退手下,風将他戰盔上的紅绫吹起,同男子看着同樣的方向,冷漠地問道:“醜刀,看到了嗎?”
醜刀咯咯笑着:“莫說看,就連他的氣味,百裡開外我都能聞到。”
将領肅穆凜然的臉頰,終于露出些許笑意:“事後,餘下的銀兩到城西處的青禾居取。”
醜刀胡亂點了點頭,手握住刀柄,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低聲呢喃着什麼。這時狂風驟起,吹開了他遮掩容顔的白紗,面紗下是一張坑窪不平,傷痕密布的臉,那是一張可怖的臉。
而他的話語飛散在了風沙中。
一枝梅,五年了,五年前我輸給你,五年後我要你成為我的刀下亡魂。話語化作桀笑,那笑聲含着憎恨,含着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