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反正現在有他盯着呢,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他就給埃利奧特灌一瓶治療藥劑。
反正他對異常狀态已經見怪不怪了。
埃利奧特又折騰了一會兒,最終在倒計時結束後直接睡了過去,江佑沒辦法,也隻能就這麼被壓着閉上眼。
淺色的勇者又做了夢。
夢裡是熟悉的、金碧輝煌的面見廳,他獨自站在紅毯之上,面前是禦座。
國王取下聖劍遞給他,宣布今日起他就是新的勇者。
夢裡應當感覺不到痛的,可他卻覺得身上痛得厲害,似乎是被火焰灼燒過似的。
埃利奧特有些恍惚地張開手,看到掌心中還未褪去幹淨的、被灼燒的痕迹。
他想起來了。
他去讨伐了炎龍拉夫拉爾,幾乎被灼熱的龍炎燒死,最後拼了半條命才畫上了封印結界。
之後他被希裡斯和卡爾連夜帶回學院救治,隻是炎龍何其強大,直到現在那些傷痕還沒有褪去。
周圍人群隐隐在交頭接耳,投向他的目光完全不像是在看一個屠龍的英雄。
“那就是新的勇者?簡直就是個醜陋的怪物。”
“完全和聖人沒有可比性。”
“聽說國王準備将二皇女殿下嫁給勇者呢。”
“可憐的二皇女。”
議論中心的勇者雙手有些顫抖,險些拿不住手裡的劍。
為什麼?
難道他做錯什麼了嗎?
然而他的喉頭哽着,根本說不出話。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道:“你一直都是這樣的,你忘了嗎?”
國王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勇者啊,帶上這把聖劍,再次為人類而戰吧。”
無端地,他心裡開始湧上來一種情緒,讓他幾欲作嘔。
「為人類而戰?」
他環顧四周,雷鳴般的掌聲下是一張張扭曲的、奚落的笑臉。
他要為了這些人而戰嗎?甚至要拼上自己的性命?
那情緒變成一團火,在他胸腔裡燃燒,卻因得不到燃料而很快變成一疊灰燼,在他咀嚼時帶出苦澀的味道。
勇者站在由人構成的囚籠中,悲涼地看向面見廳中畫着衆神的穹頂。
可是神不看他,也不聽他。
而在慶祝宴會開始時,他便落得了個形單影隻。二皇女稱身體抱恙,不止拒絕了他的護衛,連宴會都沒有出席。
圍上來的人們眼底都像在忍着惡心似的。
或許也沒錯。勇者想着,情緒出乎意料地穩定。
他自己都不敢去照鏡子,隻因被龍炎灼燒的身體太過惡心,倒也難為這些人忍着還要來和他講話了。
宴會上,皇太子公然揭發巴克斯特公爵千金陰毒險惡,要與她解除婚約關系。
巴克斯特公爵千金漂亮的臉變得扭曲,眼中的憤怒和恨意熊熊燃燒,失态尖叫,稱要把男爵千金撕毀才能平息她的憤怒!
最終,巴克斯特公爵千金因禦前失儀和攻擊皇室被帶走,精緻的姿态不再,散亂頭發下一雙眼直勾勾盯着那二人,良久突然落下了淚。
“殿下,可我真的愛你啊……”
人們說巴克斯特公爵千金被送往修道院了,終日瘋瘋癫癫,不久後便上吊自殺了。
勇者心裡穆地感到一陣悲涼。
或許他早晚有一天也會落得那樣的結局吧。
他面無表情地拿起聖劍,虛虛在脖頸間比劃着。
剛要用力,他便驚醒過來。
視線幾度模糊之後,眼前浮現的是冰涼的一片藍色,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水流湧動的痕迹。
腦中一個聲音響起,是溫和的青年嗓音,他能聽到其中的關切:“你醒了?做噩夢了嗎?”
“你在哭。”
埃利奧特眨眨眼,這才發現自己還在流着淚。
他擡起手掌,潔白修長,隻掌心有着厚厚一層繭,一時間恍如隔世。
那是夢。
“我做了噩夢。”
他聽到自己喃喃說着,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下一秒便感覺到那冰涼柔軟的觸須撫摸着他的後腦,又貼上他額頭:“好了,沒事了,夢都是反的。”
他眼睫輕顫,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是夢。
他和夢裡不一樣。
他睡得倉促,身上的禮服都沒有脫,皺巴巴地堆在身上,隻亂七八糟扯開了衣領,露出白皙的鎖骨與些許胸膛。
此時頭發也亂,身上也亂,眼睛也可憐巴巴地紅着,可臉卻是慘白的。
被磋磨了一夜的江佑已經能面不改色地看着埃利奧特又往自己懷裡鑽,還能再拍拍他的背。
哎喲,還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