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蘭蒂亞,劍術學院。
自拉夫拉爾事件落下帷幕也有了一段時間,學院正忙着調查和處理災後事件,等埃利奧特三人休息好了這才把人叫過去詢問當時的細枝末節。
事實上三個人也不知道為什麼拉夫拉爾會突然突破封印,隐瞞去有關江佑的事件,隻說了得知阿斯特萊亞逝世的拉夫拉爾選擇了自我封印。
這個結果聽起來荒謬,但也有可能。
畢竟比起三個少年正面打敗了龍,還是龍自我封印聽起來更加靠譜。
至于龍被封印之後,因瑪納耗盡而昏迷的幾人便被獸人族的神使發現,在獸人族群休養了一天才開始返程。
“拉夫拉爾說……”淺色的少年站在會議室的另一面,雙手背後,腰闆挺直,“大陸很快就會陷入混亂。”
一衆嘩然。
龍很少會幹涉大陸的曆史。它們的壽命無比漫長,比起将世間攪個天翻地覆更願意守着自己的财寶度日。
拉夫拉爾是個例外,它是一個十足的武癡。
可現在,沉睡了三百年蘇醒的炎龍,突然留下了預言?
這事非同小可。
除此之外——
“獸人族的神使?”奧蘭的音調上揚了一些,沒想到這件事怎麼還有獸人參與。
“「大遷徙」開始之後,還有獸人沒有離開嗎?”
其他人面色也很嚴肅,卻不是為了這一點。
如同人類的「勇者」,獸人的「神使」也絕不是每個時代都會誕生的。
而從三百年前的神明戰争開始,人類就意識到了異種族的神使幾乎就是自己的敵人。如果沒有誕生聖人阿斯特萊亞,人類在那場神明戰争中必輸無疑。
僅僅過了三百年,就有新的「神使」降臨了嗎?
是哪位神?又有什麼目的?
拉夫拉爾的突然蘇醒,是否就是一個警告?
“埃利奧特。”身披夜幕長袍的魔法使慢悠悠地開口,“你見過那位神使,對嗎?”
“是的。”
“你認為對方是怎樣的生物?”
能赢嗎?
然而少年勇者并沒有理解到他的意思,反倒是有些為難地思索了一下:“……是個很溫和的人。”
這個結果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人類的字典裡獸人可謂是「野蠻」的同義詞,既然對方被推選為「神使」,定然是在某些方面遠超其他獸人的存在。
為什麼會是「溫和」這個詞彙?
提問的魔法使面上笑容未變,卻沒有再接着問下去:“這樣啊。”
“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王城聽說了你們的事迹,據說要為你們舉辦慶功宴會呢。嗯……大概再過幾天就會收到邀請了吧?”
在此刻,這位格外年輕的協會會長的語氣又像是囑托孫輩的長者,似乎他們不是身處嚴肅的報告會議,而是家庭聚會的餐桌上。
沒想到會這麼輕輕揭過,埃利奧特有些沒跟上對方的思路,但還是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見其他人都沒說什麼,便鞠了一躬走人了。
而在他離開後,會議上立刻有人拍桌而起。
“您剛剛說的是什麼話?!”身穿劍術制服的教師提高了嗓門,“現在是什麼慶祝的時候嗎?拉夫拉爾的預言可還沒搞明白呢!”
就算王城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慶功宴,但得知了這個消息也肯定會有所讓步的!
怎麼能把大陸的命運耽誤給享樂?!
被這麼吼,魔法使也沒有露出什麼不耐煩的表情,反倒寬慰起了對方:“别生氣,對身體不好。”
“反正預言也并不是一天就能解開的不是嗎?王城那邊也不好交代。”
夜幕在他的鬥篷上流轉,絲絲白發從兜帽的縫隙中垂下。魔法使十指交叉放在翹起的腿上,一派氣定神閑。
“況且,打敗了龍的少年英雄歸來,怎麼能沒有慶祝宴會呢?”
……
而這一邊,從會議室離開了的埃利奧特總算是能松了一口氣。
事實上他後背一身冷汗。
有關報告的說辭是三人回到學院後一起讨論出來的,埃利奧特也拿不準其他兩人會不會突然背叛,無論如何,他問心無愧。
旁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也口口相傳出了「埃利奧特他們封印了拉夫拉爾」這件有點真又有點假的事情。
然而背後讨論的聲音卻越來越響了。
一些學生們是不會接受這個事實的。
長久以來他們已經默認埃利奧特是個德不配位的劣等勇者,除了運氣好一無是處,現在又如何能接受對方封印了傳說中的炎龍的事實。
一旦接受,豈不是證明自己是诋毀過勇者的、鼠目寸光之輩了嗎?
因此現在的狀況很微妙。幾乎全學院的目光都定格在埃利奧特、卡爾以及希裡斯身上,但其中大部分卻不是出于豔羨和欣賞,而是為了抓到勇者的把柄。
為了将勇者頭頂的光環掃落,讓他重回泥土。
不過埃利奧特并不在乎這些。
在傳送魔法生效的一瞬間,他就直接封閉了自我的大部分感覺和情緒起伏,轉變大到讓一旁的卡爾和希裡斯都有些詫異。
這是他能在劍術學院裡待上三年之久的技巧。
他回到自己的宿舍,才能放松地癱軟在書桌前。冰涼的木闆緊貼着他的面頰,少年勇者淺色的發有些長長地垂在眼前,卻擋不住眼裡露出的疲憊。
真是累。
桌面很快被他的溫度侵染變得溫熱,于是埃利奧特無意識地轉了個方向,用另一邊貼上冰涼的部分。
這會讓他想到江佑的溫度。
對方現在在做什麼呢……?
現在本該是學院的春假,然而「大遷徙」以及之後的拉夫拉爾蘇醒等事件打亂了學院的放假安排,導緻假期被延後。在塵埃落地的現在,大部分學生都已經做好準備,在兩天後的春假前往王城迎接接下來的社交季。
不過埃利奧特并非是貴族,因此每年的假期基本都留在學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