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透過玻璃窗,如同靈質手臂般伸長,延伸到床上,輕撫着提摩西燦金色的頭發。阿爾瓦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昏迷過去,後來又發生了什麼。發生過的某些事情,像井水一樣從記憶中被抽走。最後的記憶是明明前一秒還在波波的死亡現場,後一秒不知道的怎麼就在床上,和提摩西糾纏不休。與昨天的旖旎氣色不同,阿爾瓦現在以一種溫情的方式伏在提摩西懷裡。
他側躺着,頭靠在提摩西的頸窩裡,手則放在胸口上,從指尖傳來的溫暖,有一種令人心安的觸感。
他悄悄地擡起眼皮往上看,提摩西還睡着,呼吸輕微且均勻,心跳沉靜而緩慢。他悄悄地把指尖往上挪,放到提摩西肩膀的傷疤上。
那傷疤,凹凸不平,新長出來的嫩肉摸起來很光滑,皮膚緊縮的地方又幹巴巴的,像起皺的核桃皮。那裡原本一定不會是這樣,阿爾瓦想。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才會讓那些疤痕仿佛有自己的筋骨,在這具健壯的男子軀體上,以自有意志頑強生長,留下永不泯滅的舊日痕迹。
提摩西其實沒睡着,他隻是單純地閉着眼而已。多年的刺殺和情報刺探生活,使他的睡眠并不規律,而且也并不好。在阿爾瓦身體稍微挪動了一點之後,他就已經醒來。甚至不用睜眼,他就知道,阿爾瓦在偷看他,更不要說那隻小貓爪子在輕輕地摸他的傷疤。
這突如其來的溫情讓提摩西感覺有些尴尬,他并不擅長應對這種情況,如此與人接近,相擁而眠,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更不要說是在盡情歡愛之後共同醒來的早晨,讓一個幾天前還是陌生人的阿爾瓦,看他剛剛睡醒的樣子。無論是擁抱,還是撫摸,這樣的情景,這樣的氣氛,都比他想得更難以對付。
此時此刻,裝睡是最佳的選擇。阿爾瓦的紅發時有時無地拂過他的下巴,弄得他心裡和下巴都勾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瘙癢。提摩西半睜着眼睛,靜靜地看着阿爾瓦不知厭煩地撫摸他肩膀上的傷痕。
提摩西内心泛起一種奇怪的情緒,想要告訴阿爾瓦,這道傷痕是五年以前,被一條巨大的黑龍給抓傷的,不知道他聽了之後,還敢不敢去觸摸這個疤痕。或許還可以把黑龍的名字告訴他,或許世人都叫那條龍黑龍,或者叫夜禍,或者别的什麼叫法,但提摩西知道,那條龍的真名叫烏姆恩耶吞穆比薩斯。
理智最終戰勝了幼稚的想法,這樣做并沒有什麼意義。提摩西很少做沒有意義的事情,和喬納森一起拿石子打水漂除外,但即使是打水漂,最後一次也是十二年以前的事情。
任由思緒發散,提摩西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等着阿爾瓦摸夠。但他低估了阿爾瓦,那個傷疤仿佛有魔力一般吸引着那蔥白的手指,微涼的指尖一下下打着來回,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摸夠了嗎?”提摩西悶悶地開口道。
“啊?!”臉上寫滿驚恐,手指像是摸到烙鐵,在傷痕上輕點一下便快速縮回手。阿爾瓦吓得不輕,在手指抽離的同時,身體也跟着往後縮,他翻了個身,想将身體從提摩西的懷抱中挪開,卻滾得太遠,一骨碌就滾到了床下。
“對不起,大人。”這樣的氛圍也很尴尬,特别是自己裸得像個嬰兒,阿爾瓦用手捂着前面,眼角紅紅地解釋,“我……我并不是……我很抱歉,大人。”
“沒什麼好抱歉的。”那位大人撐起腦袋,斜躺在床上,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讓侍應生添茶,“你感覺還好嗎?”
“……!”腦海當中閃過昨天發生的一些片段,讓阿爾瓦的腦袋萬分疼痛。雖說隻有一些破碎的片段,也足夠讓他能夠明白,昨天他是多麼的放浪形骸,令人咋舌。
他痛苦地抱着自己腦袋,說話的聲音不大,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回答提摩西的問題:“不,那不是我……不是!我,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不,不,不,不,不!”
提摩西坐直身體,羽絨被順着他光裸的軀體滑落至腰間,用毫不在乎的語氣說:“頭痛嗎?這就是藥物的後果,所以我不喜歡用藥。如果你不想每次都這樣頭痛欲裂,那就讓你的身心都盡快适應這種生活。”
“我要怎麼做?”阿爾瓦用力揉着腦袋,低頭看着地闆上的木紋。
“隻有抛棄多餘的羞怯感,才能戴上快樂的冠冕。”提摩西放下腿,坐到床沿,語氣與姿勢都如此的居高臨下。
“大人……”阿爾瓦擡起頭,用濕潤的眼睛攀上提摩西冰冷的目光,“您會因此而……讨厭我,看低我嗎?如果我不能做到的話。”
“一個人思慮太多,就做失去做人的樂趣。别想太多,把衣服穿上。”
“提摩西,差不多應該去軍情處了。”喬納森似一陣風地闖進房間,沒有關門的房間并不能阻攔步如疾風的暗影行者,兩人裸身對峙的情況自然也撞入他的眼簾,“噢!我的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