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灌一大口香茅姜汁壓驚,這次終于回了魂,連帶味覺也一同回歸,被辣得五官扭曲、七竅生煙,在芬奇樂不可支的狂笑中又徒手捏爆了一個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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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蘭頓不知道的是,他的猜想全錯了。
在低眸沉思的幾秒内,不計其數的念頭閃過了曼甯心間。它們渾蒙、萦回、疊繞,其中有一些,甚至是裴蘭頓自己都沒想明白的。
夢境是潛意識欲望的表達,不受理性和道德約束,索要一張許可,在執行層面根本毫無意義——給,或不給,該夢的都會夢到。裴蘭頓問得唐突,乃至無禮,又欲蓋彌彰地一次次強調“偶爾”,隻能證明一件事:
他已經夢到過很多次了。
頻繁地夢到。
坦白講,曼甯不覺得太反感。
他清楚很大程度上,做春夢并非出自裴蘭頓的本意。十八九歲的Alpha,繁殖欲正處在巅峰,荷爾蒙分泌起來比一身臭汗還不值錢,清醒時自控力都未必夠用,到了熟睡時,要拿什麼去抵抗頻譜共鳴的誘惑?
做幾次春夢,實在不算多麼過分的事。就算自己的許可真有約束力,曼甯也願意退一步,給予裴蘭頓在夢中釋放情欲的權利。
可它沒有。
所以,裴蘭頓為什麼會沖動地開口,向他索要一張無意義的春夢許可?
大約是負罪感作祟吧,曼甯猜想。
夢裡的侵犯,一樣要背負夢外的道德債,清醒後也擺脫不了深重的負罪感,以至于無法在現實中面對他,除非——
他是自願的。
Alpha愛上了一根啞弦,卻以為孤獨顫動的自己才是過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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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裴蘭頓道别後,曼甯下了樓,幾經折轉,踏上了回宿舍的路。
一條林蔭小徑。
細密的枝桠在頭頂交錯,切碎月光,落下了幽暗的樹影。不可見的某個隐秘角落,木槿和番紅花正沿途釋放着香氣。
聖希維爾的秋夜是潮冷的,水露初凝,花瓣沾了濕氣,因護蕊而合攏,聞起來比白晝淡了許多。隻有月見草與衆不同,它逆時綻放,混合着一股柑橘、鈴蘭與薰衣草的花香,開得辛辣而霸道。
曼甯有最敏銳的嗅覺,再微小的氣味變化也躲不過他的鼻子。而軍校生們三五成群經過身旁,濃郁的Alpha信息素争先恐後撲入鼻腔,卻驚不起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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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蘭頓,謝謝你今晚陪我談心。
也謝謝你的真誠。
在現實中,我們大概永遠不會有共鳴的那一天。如果你真的很想在夢中對我做些什麼,那麼,從今晚起,我就是自願的了。有了我的“自願”,希望從今往後,你可以稍稍減輕一些負罪感。
同時,我也可以減輕一些負罪感。
裴蘭頓,祝你今晚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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