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十點多了,溫黃的地燈讓卧室安谧。
楚霜平躺着,平時勁風吹不倒、松柏一樣支棱的人其實很單薄。呼吸循環裝置的罩子晶瑩透亮,扣在口鼻處,上面的水霧聚了又散……
這讓蘇信昭錯覺眼前人是冰做的,晶瑩、堅硬、美麗,但一碰就會碎了。
所以,他用極輕的力度幫對方把被子往上拽了拽,然後收回手,小心翼翼退到沙發處,生怕弄出聲響吵人安眠。
蘇信昭發呆,他還是看着楚霜,翻來覆去地琢磨:我喜歡男的……?
他是個有猜測就會去驗證的人。
于是,他勒令末那識徹底休眠,從終端找十八禁,準備獨自面對一切。
演員們的身材好極了,情緒飽滿到位,可小蘇看着同性雙人運動,沒覺得美好,心裡更沒悸動和抓撓。
甚至連身體都平靜如水。
所以……我不是喜歡男的?
他心思拐彎,不經意看向床上昏睡的那位——
如果是楚霜這樣……
他頭皮倏忽發麻!
他不受控制地設想:小電影裡下面那位太矯揉造作,不好。他不會是這樣的,他或許連吭都不吭一聲;說實在的,他的風格根本不像會在下面……
如果他是上面那位,他會和誰一起?
……我嗎?
隻能是我。
但是吧……
……
emmmmm……
翻譯成中文是“噩夢密密麻麻”!
不對不對不對!
這個風格也不對!
蘇信昭腦袋徹底爆炸,心裡瘋狂喊“no”。
其實不止腦袋炸,别的地方也炸了:蘇信昭啊,你怎麼……啊?!還以為你喜歡男的,沒想到你是單單喜歡他?
他腦子完全被“床上那位”刺激了,壓根不受控制,偏又哪壺不開提哪壺地聯想。他瘋狂想知道楚霜在星聯是不是被色情招待過。鬧到最後腦容量不夠用、燥氣上頭想撓牆。他恨恨地按停了小電影,把頭發揉成亂雞窩。
非常氣急敗壞。
他最後看一眼楚霜,确定對方安穩之後,飛速沖去衛生間,打開淋浴。
冷水像暴雨澆頭,砸熄了年輕人的□□,同時也讓他腦子降溫,他任憑“雨滴子”恣意,回溯近來與楚霜發生的事、說過的話,覺察出自己的深層心理需求:其實從對方出差之前,他就已經希望人家撂挑子了。
如果他沒有帝國軍官的職務加身,二人就不會走到徹底決裂的地步吧?
第二天天快亮時,毀人道心而不自知的楚先生醒了。牆上的投影鐘顯示時間:05:35。
他狀态好多了,摘掉呼吸器、坐起來,腦袋空空,屋裡也空空。
灑麼一圈,看見沙發上有條疊整齊的毯子,蘇信昭該是在那躺過。
半夜的時候,輸液泵自動停了。
楚霜把針頭留在手臂上,空泵容器則投籃似的扔向垃圾桶。桶跟主人很有默契,感應到有東西飛來,張開蓋子。
“咣當——”
“球”進了。
然後,楚霜撿起放在床頭櫃的智能終端看,果然看到一堆未讀消息。
信息多是包子發來的,附帶着需要他簽署的文件。
别看包和平平時報文行文不咋地,卻很會添油加醋地找痛點。他揪住林楷妄圖傷害星聯幸存者狠狠揪扯,直接把矛盾上升到外交高度,警務署當然不會把能燒穿底的黑鍋抱在懷裡。
移交手續辦得異常順利。
林楷、阿喜等人昨天就被關進軍務處單間,風聲被壓得嚴實。
楚霜簽完文件回傳,随手拿起煙盒、想點煙,又忍住了。他思慮片刻,調出個号碼、撥過去。
對方接語音很快:“小霜兒?你回來了麼?”
劉微宇聲音很清醒,不知是起床了,還是壓根沒睡。
“嗯,有個急事,”楚霜跳過寒暄直切主題,“競卓之前接受過林氏的資助做外場課題,你查查他到底在研究什麼……”
通訊結束,楚霜合上眼睛捋思緒。
劉微宇做事靠譜,如果順利,很快會有結果;林氏的老大林砺知道兒子被關必然會有動作,需要知己知彼;再過幾天星聯的使團也會來了;更有那個在星系裡瞎溜達的黑洞……
楚霜總覺得這些事件中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一時又理不清。
他沒能安靜太久,房門輕響,蘇信昭進來了。
小蘇見他醒了,先一愣,跟着快步到床前,擡手要摸對方額頭。
楚霜不習慣突如其來的觸碰,偏頭就躲開了。
“我看你還燒不燒。”蘇信昭解釋。
楚霜想說“發燒了終端會報警”,而後意識到那玩意他根本沒戴。
這麼一分心,蘇信昭的手已經貼在他額頭上了。
“對不起……”蘇信昭聲音輕輕的,“昨天的事對不起。我給你煮了點粥,一會兒就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