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分鐘,沒用貨被打倒一大片,要麼捂眼,要麼護裆,哀嚎混雜着髒話,狼狽又搞笑。
阿喜沒想到順毛驢似的小子手這麼黑,怒罵一聲親自下場。
他比酒保們高明很多,趁蘇信昭一拳打向他,在對方手肘一推,以四兩撥千斤之力把人帶出胡同。他瞥一眼楚霜、暫時沒理,提拳緊追蘇信昭去了。
包房裡還能直立行走的酒保稀稀落落,有的給自家大哥站腳助威,也有的看準機會偷襲蘇信昭,獨沒一個敢招惹楚霜。
楚霜優哉遊哉,招呼高梓巧出胡同看熱鬧,自己往牆上一倚,要是有人再給他遞把瓜子兒,估計更惬意。
混亂中,洛可醒了。
他睜眼吓一跳——怎麼小爺睡一覺的功夫,橫七豎八躺了一地殘兵敗将?債主子喜哥正跟個小夥子招來鬥去……
他賊眉鼠眼一灑麼,看見高梓巧就在不遠處。那丫頭前一秒小鳥依人,後一秒翻臉無情,不僅毀他的帥臉,還拿他腦袋當木魚敲。
想到這,他怒氣沖頭,一骨碌翻身起來,從褲子口袋摸出匕首,熟練一甩,刀面反出寒光。
高梓巧剛才一套連招很能撐門面,但那是臨危爆發出的求生欲,說白了就是豁出去了。現在她身邊有楚霜,又從沒見過當街打架,看蘇信昭以一敵多次次化險為夷,眼睛不夠使、腦子也不夠用——這麼大費周章,他們想要什麼?我爸到底偷偷做過什麼?
她全沒注意身邊動靜,直到洛可身影晃進眼角餘光,她才驚覺不好。
眼看來不及。
她隻能憑本能側身,拼得挂彩也要躲開要害。
電光石火間,楚霜一把把她拽到身後,自己讓過刀鋒,起手去鉗洛可手腕。那動作輕飄飄的,像非常随意去拿捏。而洛可的手腕卻立刻像被套了個鋼箍。
“小孩别玩刀。”楚霜眯了眯眼睛,手指一措,混小子手腕頓時脫臼,慘叫着丢掉兇器,捂傷處縮在地上。
楚霜把刀踢遠,看蘇信昭和喜哥沒完沒了,不耐煩了。他通過個人終端發号施令:“包子到了沒,帶人從後門上來。”
不到兩分鐘,包廂門鎖被消音彈爆毀,鬧劇在十幾方黑洞洞的槍口下暫停。
時至此時,酒吧依舊正常營業,沒人知道樓上尊貴的vip包房裡鬧得雞飛狗跳。
包子恭敬楚霜一聲“老大”,還沒來及給老大學麼座位,就見蘇信昭已經從地上扶起椅子,端到楚霜身後,摸出張紙巾裝模作樣把椅子擦一遍,才端正站好,用手勢表示:請坐。
楚霜掀眼皮,見他沒挂彩,索性将裝逼進行到底,往凳子上一坐、架二郎腿,吩咐:“開燈。”
常年不用的照明燈點亮,屋裡立刻明晃晃的。
蘇信昭又挪了兩步,雙手交握身前、站在楚霜身後一尺,像個保镖。他垂眼正好看到楚霜耳際,那顆星星紋身在冷白的燈光下閃着寒光,把楚霜的皮膚襯得更幹淨了。
蘇信昭突然很想伸手觸碰,他想:如果用掌心去貼,會是冷的嗎?大約是細膩溫熱的吧。
而下一刻,他蓦地收回目光:我怎麼會這麼想?!
楚霜渾然不覺,坐得恣意,上下打量喜哥:“無冤無仇的,我就問幾個問題,然後咱哥兒倆各自發财,誰也礙不着誰。”
不得不說,阿喜是個識趣兒的人。
對方一衆人,雖然全穿便裝,但裝備身手都不俗。他心裡生出兩個猜測,這些人要麼是哪位大佬找來的雇傭兵,要麼……是有七險三金的家夥。
而無論是啥,以他現有實力,都不能力敵。
所以他和盤托出,上線是位神秘大佬,據說黑白通吃,人稱“J”先生。J的原話是“鬧最小的動靜,查問高競卓有什麼遺物、遺言留下”,好巧不巧,阿喜手上有個叫洛可的借貸人,是高梓巧交往不久的男朋友。
于是他讓洛可做局,把姑娘騙出來問話。
J非常謹慎,阿喜沒有他的聯系方式,每次他都通過暗網或終端主動聯系阿喜。而當阿喜反追信号過去,什麼都查不到。至于付款方式,是虛拟貨币。
“那這次呢,如果你問出結果怎麼告訴他?”楚霜問。
“最近幾天他會跟我聯系吧。”阿喜回答。
這個說辭楚霜相信80%,他讓包子留人善後,又聯系劉微宇,讓對方關注阿喜的個人終端以便查J先生的底。
交代完這些,他準備拍拍屁股走人,看見高梓巧正站在牆邊重新把辮子紮好,試探着溫聲問:“他們想要什麼,你有頭緒嗎?”
姑娘沉默地搖頭。不到18歲的年紀,接二連三經曆斷崖式的變故,于她而言太殘酷。楚霜的不計前嫌和溫和,一下炸起她心裡的大片委屈,肉眼可見她鼻尖要泛紅。
楚霜肉眼不可見地麻爪兒一瞬,暗罵自己多此一嘴。他想安慰高梓巧,但思來想去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适。當年大哥的離世,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人永遠沒辦法對另外的個體感同身受,無論表現得多麼共情。
他決定閉嘴,連那句“送你回家”都沒說出口。
這些年他都雷厲風行慣了,挨幾下冤枉拳給姑娘出氣沒什麼,但如果要他給半大丫頭解心寬……實在不擅長。
于是楚上将毫不猶豫地迎難而退,把艱巨任務交給一位女同事了。
這夜無話,第二天下午,事情走向開始清奇。
劉微宇聯系楚霜,說阿喜的終端設備接到了陌生來電。對方一張嘴就說知道是國查院的領導在聽。那人承認自己是“J”,自白找高競卓純是因為私人事情。無奈不僅釀出了誤會,還勞動了楚上将,倍感抱歉。他本人因公在帝國星域之外,回到帝都一定第一時間面見上将,知無不言。
然後,通訊中斷。
這說辭乍聽客氣有禮,而其實呢,是斷了楚霜手上的線索,順便秀一秀他的神通廣大。
事至此時,楚霜是在顧着高競卓的身後名私查,他隻得安排人繼續保護那娘兒倆,以不變應萬變。
這之後的幾天,楚霜沒有很忙,接連五年無休的人終于得以緩一口氣。
倒是蘇信昭守着私人生活助理的本分,三天兩頭跟他讨活兒幹。
一開始,楚霜沒理,後來對方直接來敲門。
楚霜不給開,通過可視門鈴跟蘇信昭說:“先自己玩兩天,大後天中午十二點,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