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裴朝身為太子,多納幾位側妃,替自己綿延子嗣,仿佛又是理所應當之事。
待到将來,她甚至隻會是裴朝多個妃嫔中的一個。
即便她待嫁之時,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一旦想到這一點,心口仍舊泛起酸澀,叫她難受。
“但願殿下能多些時間來陪伴我。”
姜花宜強作淡然,二人相視卻沒有再說話。
這一晚,衆人皆有心事,不曾安睡。
唯有裴定柔,雖同兄長吵了一架,睡得卻安穩,一夜好夢。
翌日起身時,甚至磨蹭着,抓住床簾伸了好大一個懶腰。
“公主。”閑雲散雪捧着銅盆,服侍她洗漱。
裴定柔坐在妝鏡前,揉了揉半眯的眼睛,任由她二人,一個擦臉擦手,一個绾發上妝。
散雪将一绺烏發握在手中,食指輕繞,環成弧狀,在自家公主腦袋上比着,詢問道:“公主今日想梳什麼樣的發式?”
她手生的巧,除了針線女工,連梳頭也能梳出花樣。
“都行。”裴定柔嘴中崩出二字,叫她自己看着梳,顯然是信得過散雪的手藝。
每天晨起為公主梳妝,十次有□□次能聽到這兩個字。
散雪習以為常。
實在是散雪的手巧,怎麼绾怎麼盤,最後都能叫自己滿意。
裴定柔還有些困,索性将眼睛閉上,再打打盹。
期待着稍後的發式妝容,會是如何漂亮。
閑雲見狀,笑道:“昨日公主同殿下大吵一架,哭了好半天,我還擔心今早公主眼睛會腫呢。”
一清早閑雲起了身,便從藥匣子裡摸出了去腫藥膏,又煮了三五個雞蛋,溫在漆盤裡,等着裴定柔起身,給她按摩消腫。
現下看來是不用了。
公主面色紅潤,眸下連半點烏青都無。
不說容光煥發吧,至少昨日的事情,沒有太困擾到她。
閑雲擡起她的手,順着細白的小臂擦拭着。
也是,公主心中素來不挂隔夜事,縱然天大的氣悶,睡一覺總能消個七七八八。
清水中兌了些花瓣,擦拭過的肌膚都泛着淡淡的花香。裴定柔嗅了嗅,心情愈發舒朗。
“這香氣好聞,明日還用這個。”
閑雲道:“公主可消氣了?”
裴定柔閉着眼,溫熱的指腹在她發間穿行,光滑的綢布将面上殘餘的水拭幹,叫她甚是受用。
許是昨晚大哭一場,耗費不少氣力,結果回了自己宮,連洗漱都不曾,一沾床榻便睡着了。一夜無夢,就這麼沉沉地睡到了早晨。
黑甜一夢,睡得極其舒服,更是消減了她心中的不快。
隻是嘴上還不肯承認:“還沒呢,現下還氣着呢。”
說罷,唯恐她二人不信,又加重了語氣道:“狠狠地氣着呢!”
誰叫阿兄昨天那樣斥責自己。
二人相視一笑,都知道她并非真的氣惱。
“現下幾時了,阿耶應當下朝了吧。”
算着日子,今日又是大朝會。
散雪将那近一臂長的妝奁下層抽出,裴定柔日常佩戴的發飾齊整的排列在裡面。
随即拍了拍她的肩膀,裴定柔便睜開眼,指腹撫過那一排簪钗步搖,停在珍珠紅瑪瑙的排簪上,輕輕在簪體上點了點。
“這個好看。”
散雪會意,将那件排簪中的幾支簪子拾起,依次斜插入裴定柔的發髻上。
“這似乎是去年上元節,姜氏差人送來的。”
聽說公主喜歡佩戴鮮亮的首飾,特地從嫁妝中挑了一套,送到了落柏宮。
上了脂粉,散雪耐心地添上最後一道工序,将薄薄的口脂塗到她唇上,不過随口一句話,卻引得裴定柔搖了搖頭。
一道紅潤顔色便斜着劃到了下巴上。
“不戴這個,重新換一套。”
閑雲替她将溢出的口脂擦去:“公主方才不是還指着說喜歡?”
裴定柔道:“現在不喜歡了,換一套。”
散雪見狀,便按照她的意思将簪好的發飾取下,欲要放回妝奁匣中,卻被裴定柔攔下:“将這一套收到庫房的大箱子裡去。”
“公主是不喜歡這些首飾,還是送首飾的人呢?”
她兩個是自小伴在裴定柔身邊的,如今既發問,裴定柔也沒打算瞞着:“不知怎的,我就是同那姜氏親近不起來。”
按照輩分,她雖不是阿兄正妻,卻有個側妃的名頭。
二人合該親近些的。
自從姜花宜進了東宮,她二人難免打照面。
她也想同這位側妃嫂嫂親近些。
隻是每每相處,卻總不自覺的要疏遠她。
姜氏嬌美溫柔,待人處事也和善,施恩施惠,叫許多宮人對她印象不錯。
甚至還有人在背後議論,說太子未有正妻,她合該是東宮女主人。
這樣一個女子,同她相處起來,卻總叫她有一種說不出的不适之感。
面上雖笑着,言語也是溫溫柔柔的。
但裴定柔就是同她親近不起來。
而且言談舉止之間,感覺姜氏似乎也不願意同自己親近。
但對她又并不是直露的讨厭。
甚至每逢佳節,姜花宜還會投己所好,送些禮物來。
叫人困惑。
“算了,以後凡是她送來的東西,都收進庫房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