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已經麻到了神經末梢,花狸子像一具屍體一般耷拉在黑狗臂彎裡,連氣息都十分微弱。黑狗猶豫着要不要去叫醒周曉芙。
“……畜生……她是個和史長生一樣的……”
空闊的大廳裡,花狸子的呓語綿軟卻充斥着恨。
“你也不是好東西。物以類聚。”黑狗随口回應一句。
“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花狸子不輕,一米七多的個子,人又結實。要不是黑狗,誰能來抱着她爬上彎彎繞繞的樓梯。
“你還罵不得了?”黑狗反問。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你怎麼……”
黑狗腳步遲滞片刻,沒有接話。
該死的,還在想着自己在地庫裡噎她的話呢。
花狸子掙紮着動了動,發燙的鼻尖蹭到了黑狗作戰服的褶皺,稍涼:“有味道。”
“草腥氣。我抽煙,你又不是不知道。”
煙腥味、槍油味、硝。花狸子搖了搖頭。好亂的味道,好甜的腥味,帶着黑狗身體的溫度。
讓人上瘾。
“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她到底有沒有醉,為什麼這一句說出口,是那麼清楚。
“閉嘴。”
黑狗輕輕踢開花狸子卧房的門,把她放到床上。解下沾着酒漬和污垢的行軍鬥篷,将裡面勒緊的襯衫松了兩顆扣子。她托着花狸子的背部慢慢放下,倚靠在床頭。潮紅的面色開始發白,花狸子閉着眼,像死人一樣。黑狗用手試了試她頸部的脈搏。
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被一把拉住了領口的珊瑚珠串。
黑狗匍匐着身體不敢亂動。她怕稍稍一用力,脆弱的珠串就要被花狸子拽斷。一手撐在床頭,緊緊地挨着她。花狸子卷翹的睫毛仿佛稍稍一顫就能掃過她的臉頰。
“撒手。”黑狗命令她,壓低聲音嘶吼,像條發出警告的毒蛇。
“陪陪我。”
神經麻痹中,花狸子用力地呼吸着,雙眼微微睜開,含糊不清地咬着舌頭。她還想聞聞令楚星身上帶着體溫的味道,讓肆意的、肮髒的煙草和槍油的味道,侵襲千瘡百孔的身體。
片刻安甯、片刻躁動,讓人骨軟的眷戀,想要進一步感觸。
令楚星冷笑,肌肉卻繃着,呼吸都在緊張。輕聲道:“把手撒開。我可不想被别人在背後議論。”
“……議論……誰敢……”花狸子因醉酒而軟弱無力的指尖忽然又把珠串往身邊勾了勾,紅珠子在繃到極限的細絲上打着轉兒。
“你把自己灌死了……她們還以為是我殺的呢。”聲音很輕很輕,黑狗更加用力地撐着床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被她拽倒。
“死不了的。”花狸子深呼吸一口,臉頰微微發着燒,“你身上,什麼時候這麼香。”
“香?不是早些時候還嫌麼?”黑狗的唇幾乎沒動,微妙地對抗着花狸子拽珠串兒的力道。細線已經在斷開的邊緣。
餓!餓!餓!
“髒。”花狸子搖了搖頭,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好髒。你的味道。求求……”
黑狗握住花狸子拽珠子的手,似乎想強行掰開:“髒?……松開。難道她很幹淨麼?”
“她更髒。”
“更髒?”
“她像泥裡爛了好幾年的屍骨,枯朽和腐壞還給表面漂亮的植物提供養料……”
“你**在說什麼?”黑狗輕笑,“手松一松,要斷了。”
“你是條看見主人會搖尾巴的狗。”花狸子不理會她。
“我不是。”
“那你是什麼?……吃人的狼?”
……
“我幫你串好。”花狸子神情變得煩躁,握緊了珠串直往下拉。呼吸在加溫,目光混着不幹淨的月色散亂。
“少一顆怎麼辦?”
“我爬到床底下撿……”酥麻,語速很快,帶着她病态的急躁和敷衍。花狸子把臉貼上黑狗側臉,想降降溫。
“那就把珠子撿完串好,還給我。”
“好。”
絲線裂斷,輕巧的紅珊瑚小珠子落了她一身一地,碰撞着四散滾動。